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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可以叫我魇梦大人 ...

  •     黑子提着几个塑料袋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芳姐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龟缩在门外,夹着根不知道从哪捡的烟头在抽。

      他赶紧大步跑过去:“你蹲在门口干什么?!不是让你盯着她吗,你什么时候还开始抽上烟了?”

      芳姐夹着烟屁股哆哆嗦嗦站起来:“黑子,要不咱把她放了吧,这女的不正常!我,我害怕。”

      黑子一听,本来够长的脸拉得更长:“放什么屁!这么好的货老子卖个三五万都是低的,你让老子放了她?”

      芳姐压低嗓音争辩道:“不是!有钱我能不挣吗,关键得有命花啊!黑子你听我说,这女的怪怪的,刚刚屋里那个灯闪啊闪……”

      她比手画脚又语无伦次地描述了个开头,黑子就不耐烦打断她。

      “不过是电路老化而已,少他妈跟我扯什么鬼啊神的,老子会怕?老子要是信这些,当初就不会干这行。”

      他把手上的袋子递给芳姐,指着其中一个塑料袋交代道:“这盒是下了药的,看着她吃完,别他妈再犯病了。”

      芳姐还想劝他,但是黑子已经侧身打开了房门。

      巫夷翘着腿坐在廉价的沙发上,漫不经心转头看向开门的人,寒酸的出租房和她矜贵从容的神情互不相容,看起来就像是来规划棚户区未来改造的领导干部。

      “那位置是你能坐的?给老子起来!”黑子今天动的怒,比他过去做的每单加起来都多。

      巫夷平静地拍拍裙子站起来。

      黑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恨恨瞪着巫夷,但看到她那张浓丽又清冷的脸,心中的愤怒顿时化作了淫妄,玩味的从鼻孔里发出“哼哼”两声,故意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芳姐战战兢兢关上门,她不敢看巫夷的眼睛,闷着头分饭。

      巫夷抓住她伸进塑料袋,正准备掏出打包盒的那只手腕,笑眯眯问她:“给我的那份,会是我喜欢的吗?”

      芳姐被她抓住的那只手腕像掉进了冰窟,肢体温度的骤降让她打了个寒噤,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巫夷满意地放开了她的手腕。

      黑子猛地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凶相毕露:“给你什么你吃什么,批话真多,真当老子不敢打你?”

      客厅的灯又暗了暗,芳姐已经快得灯光闪烁应激障碍了,连忙上前拦住他,递给他一盒盒饭:“算了算了黑子,先吃饭吧。”

      黑子骂骂咧咧坐下打开盒饭,巫夷也捧着自己分到的那盒,坐在折叠桌前小口吃着。

      *

      黄昏过后的天变得阴沉沉的,出租房内黑子打雷似的呼噜声,和街区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巫夷吃过饭后就被绑了起来,关进其中一间卧房里。

      芳姐独自坐在塑料凳上,神经紧绷。卧房的把手刚被扭动,她就慌手慌脚地站了起来。

      见捆绑巫夷的绳子不见踪影,芳姐竟然有种「就该如此」的心情,她舔了舔因紧张而干燥的厚嘴唇,小声对巫夷说:“他吃的那份是下了药的饭,没几个小时肯定醒不过来,你快逃吧,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巫夷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诧异道:“我为何要跑?”

      芳姐双手不断在裤子上搓动,表情恳切:“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姑娘,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要不是为了给我妈治病,谁愿意冒这风险。我也是第一次干这行,被这男的骗来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急得圆润的鼻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们村里现在还有黄皮子庙呢,你走了以后我保证马上回村,天天去庙里烧香磕头。”

      巫夷愉悦的笑了,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芳姐见她笑了,更加确信她不是人,以为这段话说到了她心里,也跟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巫夷声音软糯,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

      “真的吗?我不信。我要亲自看看。”

      她猛地薅住芳姐的头发,就往墙上使劲撞。

      芳姐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连反抗和哀嚎都来不及,就被扯着头皮连撞了好几下,连墙皮都震落了几块,额头瞬间红了一片,捂着头跌坐在地上哀叫。

      巫夷居高临下的看着晕晕乎乎趴在地上,还试图爬起来的芳姐,叹了口气,娇嗔道:“唉,都怪我这柔弱无力的身躯。”

      她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朝空荡荡的身边轻点了几下:“你们几个,去把她弄昏。注意分寸,别玩儿死了。”

      被点到的几处凭空生出几缕黑气,紧接着黑气聚集成了黑烟,慢慢凝结成人形,长出五官,变成实体飘在空中。

      芳姐被撞得眼冒金星,嘴里“哎哟哎哟”嚎着坐起来,正准备恶狠狠瞪向巫夷,目光就呆滞在半空中。

      空中飘荡着几个满身伤痕,甚至缺胳膊少腿的人,正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这几个人她都还有些印象,有的是被黑子玩死的,有的是被他们转卖给了买卖器官组织的,有的是被喂药过量致死的……

      芳姐连呼吸都忘了,肥胖的身躯绷得像拉满了弓的弦,大脑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僵在地上。

      “怎么,又不是初次见面,不打个招呼吗?”

      巫夷的软糯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像一把利刃劈开了芳姐的胸膛,她机械的转头看向巫夷灰白的眼瞳,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啊啊啊!!!”

      随后白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巫夷提着裙子踩碾着她瘫在地上的五指,见她毫无反应,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哝:“真没意思。”

      怨鬼们看得云里雾里,激动无比。

      这个女孩看起来娇小纤弱,说话也温温软软的,没想到下起手来这么狠。

      漂亮可爱又心狠手辣的女孩子,本怨鬼先爱了!

      巫夷忽略来自怨鬼们异常热烈的目光,抬起头看向那个名叫周诗雨的怨鬼,和声细语道:“先前你说她薅你头发,我替你薅回来了。算我为先前失言,让你忆起往事道歉。”

      她偏了偏头,墨发随之斜斜洒下,带着天真诚恳问道:“你愿意原谅我吗?”

      周诗雨傻傻地看着巫夷,如果她还是人的话,眼圈已经红了。

      他们只是一群怨鬼,虽然能跟在杀人凶手左右,但是却永远无法制裁杀人凶手。甚至于他们的亲人和爱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们早已不在人世,还在痴痴寻找着他们的踪迹,苦苦等待着他们回家。

      再或者,可能有一天他们会因为心中的怨恨,转化成厉鬼,忘记生前爱过的人,忘记回家的路,变得浑浑噩噩,心中只剩下恨和杀戮。

      被困在杀人凶手身边,被埋在不为人知的地下,和沉在冰冷刺骨的湖底,只能痛苦不堪地默默忍受着,直到某天爆发,或是灰飞烟灭。

      他们从没互相讨论过,但都知道必然会有那么一天。

      可是巫夷却出现了。

      巫夷能感觉到他们情绪的变化,她明澈的双眼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却故意瞋目道:“少瞧不起人,既是应承你们的事,我魇梦必然会做到。接下来控制好心性,若谁敢变成厉鬼,我第一个不饶。”

      “我要入他们梦,中途不论谁醒了,都给我吓晕他。”

      她给每个怨鬼都分了灵力,席地而坐阖上了双眼。

      怨鬼们听不懂巫夷在说什么,只按照她说的,在黑子和芳姐面前站成了个圈,伸着鬼脸盯梢着两人。

      千年前,世人皆尊称巫夷一声魇梦大人。

      「梦」一字,形容她可入梦的能力,「魇」一字,则是对于她这份能力的憎恶和惧怕。而「魇」字排在「梦」前,更是显示了世人对她能力的畏惧。

      正所谓梦乃思之余,思乃魂之余。

      被入梦者将如同脱衣卸甲,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巫夷眼前,包括那些腌瓒丑陋的心思、不为人知的秘密、难以启齿的过去,以及深藏不露的底牌。

      *

      巫夷再睁眼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怨鬼们都担心地围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她在这两人的梦里看见了其他同伙,也看见了无数被拐卖的孩子和少女,有些被拐去了穷乡僻壤,而有些鲜活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某一刻。

      巫夷沉默了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她语气森然:“叫醒他们。”

      拥有了实体的怨鬼们立即来了精神,于是指甲长的用指甲挖,年纪小的用嘴咬,没过多久这两人就呲牙咧嘴醒了过来。

      芳姐比黑子好一些,她在昏迷之前就已经见过了屋子里这群“人”,虽然依旧汗毛倒立,需要拼命捂着自己的嘴才能不惊叫出声,但好歹比起黑子来还算镇定。

      黑子吃了加料的饭菜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刺骨的疼痛唤醒,他“嗷”地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刚准备破口大骂,赫然对上一张沾着泥土,青灰的脸。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双脚却挪不开步伐,慌乱间仰面摔在地上。屁股着地的一瞬,他骇然看见一个脸色酱紫的小男孩,正抱着他的小腿啃咬。

      黑子那张驴脸被吓得面如土色,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对着眼前的“人”不停挥动。

      “别过来!都他妈别过来!!”

      芳姐捂着头缩在角落,看见他这个样子心底升起一阵幸灾乐祸。

      让你他妈不听劝,你他妈不是说你不怕鬼吗?!

      巫夷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我还以为这句话,只会从被你残忍杀害的受害者们口中听到。”

      黑子把刀尖转向巫夷,一字字挤出牙缝:“你他妈到底是谁。”

      “世人通常尊称我为,魇梦大人。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巫夷亲切的回答完他,抬了抬手,黑子身前飘着的其中一个怨鬼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举离了地面。

      黑子被掐得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心一横,直接把刀捅进了面前这“人”的肚子,他刚想轻蔑一笑,脖子上的力度却越收越紧,他费力的移动眼球往下一看,半滴血都没流出来。

      他不停扒拉着掐住他脖子那只冰冷僵硬的手,挣扎的力度却越来越小。

      “好啦好啦,造杀孽对你不好。”巫夷适时温声开口。

      怨鬼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带着肚子上的瑞士军刀退回巫夷身后。

      巫夷提醒插着刀的怨鬼:“你自己拔下这把刀,上面就会有你和他的指纹。”

      黑子按着脖子倒在地上重重咳嗽,牙齿和牙齿忍不住发出互相碰撞的声音,口吃道:“你…是什…什么东西!”

      巫夷走到单人沙发旁,抚裙坐下,赞赏道:“问得好,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

      她单手撑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姿态娇慵:“唔,不如就从我被唤醒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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