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风云之追龙》枫叶依然在

81、归来（2）

　　董秀带着一肚子怨气忿忿地走了，小叔子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还是第一次，她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惧怕情绪。她不是害怕他们兄弟两个要是谈不拢会拳脚相向，而是怵怕小叔子阿东，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身上有股特别的阴狠劲，这种狠劲迄今为止她只见过两个人有，一个就是阿东，另一个是阿东的弟弟许东宝。她有时跟丈夫许东华拌嘴，或是数落丈夫的时候，就说：“我真怀疑你两个弟弟跟你是不是一个娘胎生的！要不然咋会一点都不像？”丈夫问她哪不像，她又回答：“论深沉稳重，你不如老三；论胆大果断，你不如老四。总之，你就是不如你的两个弟弟……”她走出卫生院的大门，晴朗的阳光包裹住她，但她心头仍萦绕着一丝寒意，这种寒意是刚刚阿东从他冰冷的眼神中传递给她的。她在想，一会儿把阿东对她说的话添油加醋一番传给丈夫听，让丈夫晚上回去好好教训小叔子一番，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阿东挂完针水就出院了。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他沿着街道一直往镇口走去，今天虽不是赶集的日子，但镇上来往的行人商贩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偶尔有一两个做小买卖的外地商人挡住他，问他要不要买些小玩意，都被他摆手一一回绝了。当快到镇口时，他忽然闻见一股油泼辣子的香味，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在香辣气味的吸引下，他走进路旁一间临时搭建的饭棚里，找了个凳子坐下后，一个手拿小本的女人就走过来询问他要吃什么。他就说：“要一碗卤面条、三两猪头肉，一碗清汤，就这些。”

　　“许东泽？”那个拿小本点菜的女人忽然叫了他一声。

　　阿东抬头望去，瞬间就呆愣住了，他一时不敢相信，这个挺着大肚子还一身油烟味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初恋女友黄玲源！他脑海里闪过的无数个疑问：她怎么在这里卖吃的？她不是和干部子弟王中华恋爱吗？难道这是他们夫妻两开的店？不太可能，以王中华的个性和家庭条件，不可能丢下面子来做这种营生。但他面前这个女人又的的确确是当初被王中华撬走的。“黄玲源……好久不见。”他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黄玲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尴尬神态，也跟着不自然起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段日子了。”他说完就不禁好奇起来，她怎么知道他出门的事呢？“你怎么知道我出门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因为我去找过你，没找着。你妈说你去外地做工了。后来我又去，你妈说你过年都没回来，我就没再去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不由地脸红起来。

　　他干咳一声，大致猜到她跟王中华的关系出问题了，不然她不会接二连三地上门找他。他用略带结巴的语气问道：“你跟王中华……好吗？”

　　“早分手了。”

　　他点头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追问这种敏感话题是极其不礼貌的。即使她原来背叛过他，但他也不会以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去挖苦或嘲笑她，只有心胸狭隘的小人才会这么做，他并不是一个小人。他到现在还记得，原来上学的时候，他两相好的那段时光，她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关怀啊！不管后来怎么样，她的过错也不能完全掩埋掉她对他的好，因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一个人要是因为别人一时的错误，就全盘否定其一生的人品。那么这个人也只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拙者罢了。

　　昔日的旧情恋人，各有不同的生活经历及遭遇，久别重逢时，相视一笑，相对而无言。纵使感慨万千，也只能神会，而不能言传了。

　　“哎呦，你看我傻愣了。这么半天还让你饿着肚子。”黄玲源忙给他倒了杯茶水，招呼一声后就做菜去了。

　　阿东观摩着这间简陋屋棚里的所有摆设，他看见，每张桌子都收拾得很干净，桌上除了摆放着供客人使用的餐筷和纸巾，还各放着一只小花瓶，瓶里插的是才盛开的菊花。他忽然回想起，当年念书那会儿，黄玲源就特别钟爱这些花花草草，经常搞的课桌像座小型花卉市场一样，她爱花的习性倒是一点没变。没多大功夫，她就托着一个铁盘走了出来，紧随她其后的是个光头胖男人，也笑吟吟地跟着过来了。

　　“这是我男人。”黄玲源一边把盘里的菜端到桌上，一边朝阿东介绍身后的男人。

　　阿东站起身，与胖男人握住手道：“你好。”

　　胖男人一脸富态，看上去约摸三十左右年纪，他笑着给阿东传过烟道：“玲玲说你两是同学，她说读书那会儿你经常帮她。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我谢你，你只管放开肚皮吃，管够！”

　　黄玲源略带责备的瞅了自己男人一眼：“你这么大嗓门，是请人家吃饭还是撵人家走啊？”

　　胖男人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嗓子就是这样粗，没办法嘛……”

　　阿东也跟着笑将起来：“不碍事。来来，咱一块坐下吃，边吃边聊。”

　　黄玲源和胖男人才刚坐下没一分钟，就有三四个食客进来了。夫妻两个顿时忙活起来，并招呼阿东自行先吃，不必拘束。阿东看着一大桌子菜肉，竟然不知该如何下筷。他本来只简单地点了三小个普通菜，可夫妻两出于礼数，上了整整一大桌肉食，都快摆到桌沿边了。他想：“这么一桌好菜，或许他们夫妻平时都不舍得吃，完全是为了招待我。我要是给钱，他们夫妻也铁定不会收，那我岂不成个吃白食的人了？别看夫妻两这间食铺内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其实整体却是个移动“帐篷”。哪里有空地就在哪里“扎营“”，要是遇上那些管乡镇卫生的部门，撵你搬走不算，还要罚你的款。这种居无定所式的食铺极不稳定，要是有钱可以租个正式的门面，谁乐意整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呢？这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赚的也不多。我怎么忍心海吃海喝人家一顿就蒙着眼睛扬长而去呢？这种小便宜，就算白送给我我也不会收受！”这样想着，他就借口说要出去买包烟，买完后又折身回来，拾起筷子就大口吃将起来。

　　小饭铺开始热闹起来，前前后后进来了三四批数量不一的食客。当三个年轻小伙高声粗气地走进来时，阿东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这三个小伙子没什么特别，只是当中一个他很熟悉，甚至还可以说是他的债主哩！没错！尹文平！就是这小子！回想三年多前，他因为失手把他推到河沟里才不得不外出做工以赔偿每月五十块的医疗费。两年来，他月月不断地把钱寄回家，让母亲转交给他家，就是为了让他那母老虎一般的妈妈不要再上门滋扰。如今，钱倒是赔了一半，这小子倒也没像他妈说的那样瘫痪了，看他飞扬跋扈的神态和发福长膘的体型，想来日子是越过越发滋润了呀！

　　“尹文平！”阿东站起身叫了一声。

　　尹文平和他的小伙伴停止了说笑，一齐看向阿东。当他认清叫他的人是阿东时，他即刻就调转头往外走去。

　　“你能走了？那我就不需要赔钱给你咯。”阿东在尹文平即将离开饭铺的时候大声道。

　　“哎呦！我的头啊！又疼了！”尹文平在听完阿东的话后第一时间就躺倒在地上抱头呻吟起来，那模样倒真像个受伤的人。

　　阿东走了过去，看着还在地上摸爬滚打的尹文平，不禁失笑道：“你别装佯了。我家人早就写信告诉我你好了。”

　　“没好！头还疼哩！脑袋里砸进一颗石头，有拇指那么大！医生说取不出来，只能吃药！”尹文平绘声绘色地给阿东描述他脑壳里的石头，人却还躺在地上。

　　阿东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尹文平的鬼话。这时周围有些食客已经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他怕影响黄玲源店里的生意，就招呼道：“你起来，别躺在人家门口拦人。”

　　“我不起，我头疼！”

　　阿东道：“得了！我故意耍你玩哩，我要是不想赔你钱，早就不给你了。”

　　“那你还赔我不赔？”

　　“说好的每月五十，不会少给你一分。”

　　尹文平听完一咕噜爬了起来，随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里还有些许质疑的神色。“那你叫我做什么？”

　　阿东道：“我想问你，有没有瞧见我姐夫林狗？”

　　尹文平眼珠转了转：“那醉鬼还是你姐夫？你姐姐不是死……”他马上闭口不说了，因为他看见阿东此时正冷冷地瞪着他。“我们刚刚瞧见他在前面那树沟里撒尿哩，现在不知还在不在？要是不在，你就去前村水塘边的第二个破草屋里找找看，他经常在那里睡觉哩。”

　　“破草屋？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野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