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风云之追龙》枫叶依然在

74、分离（2）

　　阿东是八点起的，虽然只睡了四个钟头不到，但他觉得觉得已经休息够了，没必要继续赖在床上。他洗漱完，穿齐衣服就出门了，没有惊醒还在熟睡中的潘芸。他下到一楼，进了早点铺，叫了一大碗羊肉面就吃了起来。正吃之际，早点铺的老板王大叔走到他身旁，从油亮的布围裙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说：“小东，你的信。”

　　阿东应声接过信看了看落款，就随手放在一旁，继续吃起面来。信是他哥哥从家乡寄来的，他每个月寄钱回去，几乎都会收到家里人的回信。信的内容很简单，一来让他在外好好照顾身体，二来不要做违法的事，三来告诉他家里一切顺利，无需挂念之类的云云。他先不着急看，但又想到这两个月寄回家的钱越来越少，不知道这封信是不是来质问他的？如果是，他要怎么说呢？难不成说他找了个有毒瘾的女朋友，挣的钱都供她吸毒了？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非得急死家里人不可。他吃完碗里的面，把信装进外套口袋，走到王老板跟前说：“王大叔，麻烦你算算阿芸在你这里吃了多少钱的饭？我结算给你。”

　　王大叔笑着拿出一本小册子，往嘴里蘸了点口水翻到其中一页，然后默念了几句加法说道：“不多，一共三十八块。你要不要自己点一遍？”

　　阿东摆手道：“不用了，你点过就行，我信得过你哩。”他拿出五十块钱递给王老板。“大叔，这钱不用找了，一会儿阿芸来吃你就从里面扣。她在你这里吃超出的钱我月底一并来结算。”

　　王老板笑呵呵的接过钱，一笔划掉了潘芸的欠账。“没关系。有我在保证饿不着她。”

　　阿东离开了早点铺，骑上摩托车径直奔往医院。他想先去看看丽莎的状况怎么样。还没进病房，他就听见房里传出丽莎训斥董得财的声音：“你买的这是什么早点呀？这能吃吗？像喂猪的泔水一样！我不吃！你给我赶紧拿去倒啦！”他顿在门口，苦笑着摇摇头，盘算要不要进去。如果进去，免不了要被这个刁钻的丫头口头炮轰一番。正在纠结的时候，董得财丧着脸端着两碗汤面走了出来，迎面撞见他就说：“哎呀！你来了？”

　　“谁来了？”丽莎听到董得财的问声后就迫切的追问起来。其实她已经猜到来的人多半是阿东，但没见到人之前她还不敢确定。如果真是阿东，那她积压了一夜的火气终于可以如愿喷发了！来的人果然是阿东，她看见他淡漠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漠的笑意，像是故意在蔑视她一般，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叫嚣着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有？你放心！我活的好呢！不会如你所愿！”

　　阿东的笑意逐渐展开了：“一大早就有精神训斥人，看样子你的烧是完全退了呀。”

　　丽莎愤愤地道：“我病成这样完全是拜你所赐，你还有脸说风凉话？”

　　阿东撇嘴道：“我可没让你穿条裙子在大街上跑，更没让你站在坑边吹冷风。”

　　丽莎一时语塞，沉吟了几秒然后奸笑着说：“我回头告诉我爸是你故意不让我上车的。我还要说你故意把我的额头也敲肿。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哼哼……”

　　阿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啊！顺带再加一条，说你看见我的时候当场就吐了，吐得男女都分不清，直叫我姐姐。呵呵～”

　　“你这王八羔子！”丽莎又气得捏紧了拳头，一双眼狠瞪着笑吟吟的阿东。这时，董得财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走进病房，送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还招呼说：“小心烫，慢慢吃。”

　　她瞪过一眼阿东，接过董得财递来的筷子，夹起个饺子咬了一口，还没嚼，她就皱着眉把嘴里的饺子吐回碗里，又一次叫骂起来：“你怎么搞的啊？我不吃韭菜你不知道吗？这么大个男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什么用！？”

　　董得财尴尬的满脸涨红，站起身说：“我再去重新买一碗别的馅。”

　　阿东有些看不下去了，地对病床上的丽莎说：“你又不是下不去床，想吃什么自己去吃就完了，何必让他左一趟右一趟的白跑呢。”

　　“我高兴！你管的着吗？”丽莎把矛头又一次指向阿东。

　　阿东还想说什么，董得财却拍拍他的肩膀制止了他，轻声道：“算了算了，她是病号，就让着她些吧。咦……你的衣服怎么开口了？”

　　阿东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还是那件快要掉袖子的破衣服，他刚想解释一下，一旁的丽莎就插嘴尖刻地道：“一定是他从哪个垃圾堆里掏出来的……”

　　阿东面不改色地道：“是啊，不光捡了件衣服，还捡了个疯女人。早知道我捡的是个叼横不讲理的女人，我就不该带她回来，应该任由她吹一夜冷风。”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滚！”丽莎咬牙抄起病床上的枕头就朝阿东砸去，扔了枕头还不消气，连箍头发的发卡也一并扔了。而阿东也由董得财推搡着走出了病房。

　　两人下了楼梯，在医院大门口就分手了。董得财继续去买早点，而阿东则打算去另一家医院探望祥叔，刚捏上摩托车的把手，只听见“咔嚓啦”一声，那几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袖子的棉线彻底分崩离析，袖子完全掉了。这衣服现在一边是外套，一边是马甲，样子十分不伦不类。总不能以这样的穿着去见人吧？没有办法，只有先去把衣服补好再说。

　　阿东骑着摩托车十分钟就找到了一家缝纫店，他这件衣服前几次“受伤”都是送到这来“抢救”的。因为缝纫店的老板娘范大妈是个慈祥手巧的妇女，每次他来缝衣服的时候都会给他倒杯茶喝，他有时路过也会买一些水果给老人家。所以他算是范大妈店里的熟脸。但今天店里似乎冷清得很，不仅见不着范大妈，就连她养的那只大黄猫也不见了。换做平时，那畜生要么卧在台阶上要么卧在过道里，任谁驱赶都不理，要是拿脚踹它，它就拱腰炸毛怪叫吓唬人，那样子十分霸道。

　　此时缝纫店里站着个中年妇女，她的神情有些不耐烦，目光直盯盯地瞧着一个正在缝纫机下面翻找东西的姑娘。“找到没有啊？要是没有我就去别家看看。”妇女的语气也显得十分不耐烦。

　　“有了，找到了。”蹲在地上的姑娘急切地回答着站起身，手里还捏着三四个同色的纽扣。她看向妇女的同时也朝站在门口的阿东瞥了一眼。在看见他一边衣服没有袖子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想笑的意思。“请进来坐下稍等一会儿。”她对阿东招呼道。

　　阿东随即走进店里坐下，目光随意地朝四下角落里扫视，想看看能不能发现那只大黄猫。可一圈下来，什么活物也没瞧见。这时他才把目光投向那个正在给客人缝扣子的姑娘。只见她齐耳的短发乌黑浓密，且梳理的顺顺当当，一对大眼睛清澈明亮，微圆的脸蛋子平滑而白净，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她此刻正脚蹬着缝纫机的踏板，双手来来回回的推抽着衣服往针头下面送，动作十分娴熟。没一会儿，那几个散扣子就被整齐的钉在了衣服上。接着她又耐心细致的把衣服上多余的线头都剪掉，递给那个妇女说：“大婶，你看还有哪里不满意？不行的话我再帮你改。”

　　中年妇女穿上衣服扣上扣子，转了一圈身，咧嘴笑了：“够了够了，你丫头手真巧，我很满意。”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角两边出现两个梨涡：“您满意就好，要是哪再破了，您随时来找我。”

　　中年妇女结过账后就走了。姑娘这时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阿东身上，她同时发现他也在盯着她瞧，似乎还对她笑……她顿时感觉心头一慌，脸皮发烫，赶紧把眼光挪开。“你要缝什么？”她不好意思的询问道，全然忘记他的袖子已经掉了。

　　阿东脱下外套走到缝纫机旁，把衣服和袖子放在台面上说：“我想接袖子。”

　　姑娘把衣服前后打量了一番，垂着脸摇头道：“破口太大了，硬接上的话肯定一边长一边短。还有一些原来的破口也快要崩线了，实在不划算补，单另买件新的吧。”

　　阿东神色有些为难：“你看能不能试着补补？……这件衣服我不太舍得扔掉。”

　　姑娘顿了一下说：“好吧，我试试看。”

　　阿东坐在一旁看着她把破衣服上的补丁一一拆掉。看到她的神态和动作极为认真细致，便忍不住询问：“你是范大妈的什么人？”

　　“我是她孙侄女。”

　　“她人呢？”

　　“她病了，让我来顶她几天。”

　　“哦……是这样。”

　　两个年轻男女相互攀谈了一会儿。阿东也由谈话内容中得知这个姑娘名叫古俪，十八岁。从一个偏远小镇上来投靠她的姨奶奶范大妈，可刚来没几天，范大妈就病倒了，剩下她一人独掌门面。因为脸生，加上年纪又小，很多熟客担心她针线活不行，怕她缝坏衣服，所以几天下来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光顾。她也告诉阿东，他是这几天当中的第三个客人。

　　阿东也跟她说了自己在粮油公司工作。罢了又笑着劝慰她，让她放宽心，以她做事待人的认真态度来看，店里的生意迟早会好起来。经过交谈，她不再显得那么拘谨，但也不敢直接面对他，只是趁他喝茶的间隙飞快的偷瞄一眼。她心跳的很快，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他是第一个陪她说这么多话的人。而她却不敢主动问他问题，她担心自己不会说话，生怕触怒了他，她也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个嘴碎的人，若非这样，她现在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多大年纪？家住哪里？结婚了没有……

　　“你口袋里有封信。”古俪从阿东的外套口袋发现了他那封家书，随即递过给他。

　　阿东接过信，坐回凳子上把信拆开，反正衣服还没缝好，趁现在可以瞧瞧。他波澜不惊的摊开信纸，才读了一行字。他就怔住了，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去，瞳孔越缩越小，握纸的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下一秒，他如野马脱缰似的奔出缝纫店，跨上摩托车点燃后直接冲入主街道里，等古俪拿着衣服追出来时，他的身影已经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