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风云之追龙》枫叶依然在

69、猫鼠游戏（1）

　　井家巷子位于市东尾，是本市有名的“三不管地带”。这里的楼房多修建于建国前期，有些房屋还保持着民国时的建筑风格，只是早已残破不堪。而一些建国后新建的房屋经过二三十年风雨的洗礼也已经变得陈旧。虽然这里的住房条件不景气，但并未使这地方就此衰败下去。井家巷的租房费用便宜，加上距离市中心又不远，因此很多贩夫走卒，外来淘金者多喜欢聚集于此，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这里的地下产业尤为发达。明面上是理发厅，暗地里却是□□的窝点随处可见；红布遮挡后的电动游戏厅隔三差五就有一家；隐蔽在民房里的赌厅半虚掩着门，进出的人脸上要么带着赢的欢快，要么带着输的懊丧……总而言之，这井家巷子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凌晨十二点，巷子的街道上还游荡着一两个拉客的妓女，一两个手里还揣着酒瓶的醉汉睡倒在街角胡乱吼叫，引得过路的流浪狗也跟着狂吠，使得这本就没有一刻宁静的地方更加扰人。

　　忽然一辆摩托车飞快的驶入巷子，停在一处早已经关闭的小饭馆门外。车上的男人熄火摘下头盔，跳下车跑进小饭馆旁边一条窄小的上楼道里，上到二楼，他认准其中的一扇门就猛敲起来，语气里满是迫切：“阿东！阿东……”

　　房间里一片漆黑，连窗户都被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床上的男人不等门外人喊叫，他就因听见脚步声而率先惊醒过来。他夜里睡得浅，周围只要一有响动他就会即刻清醒。这大半夜来访，肯定是出了重要的事，而且一定还是件坏事——他记得三年多前，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也是半夜来求他帮忙……他顾不得多想，跳下床连灯也不开就开始穿衣服。而此时，床头的另一边发出一声女人慵懒的呢喃：“东，谁在敲门？”

　　“你安心睡吧，我出去一会儿。”阿东穿好衣服，又帮床上的女人捂紧被子才去开门。开了门，他就看见李红志神色不安的立在门口左顾右盼。“出什么事？”他直奔主题地问。

　　李红志虽然见阿东出来，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朝漆黑的房内瞥了一眼：“祥叔进医院了，让你赶快过去！”

　　阿东和李红志骑摩托车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抵达了医院。病房内，祥叔有气无力的斜躺着，两大瓶针水高挂于头顶，鼻孔里分别插着两根透明塑料管，一双暗淡失神的眼睛半睁半闭，给人一种垂于重病，奄奄一息的感觉。小萍坐在床沿边，手里端着一碗粥，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进祥叔嘴里。另外还有董得权、董得财兄弟。见李红志领着阿东进来，祥叔耷拉着的眼皮抬了一下，勉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东来到床边，看着病重的祥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知道祥叔心脏上有病，以往也发作过，可看起来都不及这次严重。他本想问祥叔现在是否舒坦一些，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祥叔的脸色和精神都处于虚脱状态，怎么会舒坦？他不知该如何询问，最后只得轻轻地把手搭在祥叔的臂膀上说：“这次出行很顺利，那些供货商都很愿意和咱们合作。”

　　祥叔满是欣慰的点点头：“好，好，好。”他舒了一口气后又说：“阿东，我这么晚叫红志找你来，其实是想让你再辛苦一趟。”

　　阿东嘴角扬了扬，无奈地笑道：“是不是丽莎那丫头又跟你耍性子，跑的没影了？”

　　祥叔也笑了：“她今晚的毕业典礼我没能去，她一定赌我的气躲着我。我现在这副模样想去也去不成了，你帮我把她送回来吧。不过，你不要告诉她我在医院，我怕她担心。”

　　阿东道：“她今晚在哪里？”

　　祥叔把目光转向董得财，示意让他说。董得财道：“莎莎说要跟几个同学去舞厅跳舞，我本来想叫她跟我一道回来，可她根本不理我，还骂我比个女人都啰嗦……”

　　祥叔笑出了声：“我这丫头谁都不怕，谁都不理。可偏偏就怕阿东，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啊？哈哈～”

　　董得财随即接口道：“我知道！这就是老话常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啊！哈哈哈哈哈……”祥叔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呀！让莎莎听见她非跟你闹翻天不可。”他还在笑，脸上渐渐腾起了一层润红的血色。

　　祥叔的笑声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董得财看祥叔笑，他也就跟着笑；董得权淡笑着，眼睛却盯在阿东的脸上，想看看他会不会被董得财说成是恶人而恼火；阿东自打进病房就一副严肃的面孔，在听到董得财说他是恶人时，他却是第二个破口笑出声的。能缓解这样紧张的气氛，他就算当回恶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小萍先是没笑，在看到阿东也跟着笑的时候她才没忍住，她放下碗嗔怪董得财：“莎莎才不是恶人，阿东也不是！你这个大坏蛋才是恶人！”

　　董得财酸酸地说：“对对，我是大坏蛋大恶人！就你的阿东是大好人……”

　　小萍的脸霎时憋红了，随即下意识地朝阿东瞥去一眼，又转眼瞪着董得财：“你……你再乱说我打你！”

　　董得财吐吐舌头，做了个挑衅的鬼脸。病床上的祥叔还在笑，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耍闹一般欣慰。阿东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祥叔道：“祥叔，你好好休息吧，丽莎我会给你带回来的。”

　　祥叔道：“得财，你开车跟着阿东去吧，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董得财应了下来。两人就准备出发了，刚走出病房门口，小萍就追了出来：“阿东……你两等等。”

　　阿东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萍搓着手，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多跟莎莎讲讲道理，别又像上一次一样闹得双方都不开心。”

　　“嗯。”阿东淡淡地回了一句。“那我们走了。”

　　“你等等……”小萍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口，示意说：“你的领口塞住了。”

　　阿东这才察觉自己的衬衫领口没拉出来。由于穿的时候太急，又没有开灯，所以现在出了个小洋相。他立即把领口拉直，对小萍笑了笑：“过道里冷，快进去吧。”

　　董得财在一旁不停地咂嘴，正准备调侃他两一番，小萍不等他开口，率先瞪了他一眼就折身回房去了。两人出了医院，坐上车就直奔本市的迪斯科舞厅而来。

　　世纪大舞厅是隆市最大，装修最豪华，音响设备最齐全的跳舞场所。因此也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和爱好热闹的人每晚都到此消遣寻乐。进了厅门，姹紫嫣红的灯光就从头顶直射下来，喇叭里播放着节奏强劲的音调，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互相勾肩搭背，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正忘情地舞动着。

　　阿东和董得财各自点了一杯啤酒，又找到个空位坐下。阿东的眼尖，他刚进舞厅那会儿就看到祥叔的女儿李丽莎正在舞池里跳舞。她今晚穿的是一条鲜艳的碎花长裙，披散着垂到腰畔的长发，靓丽夺目，正和她的舞伴跳交际舞。她的舞伴是个和她年纪相当，样貌俊郎的年轻小伙。两人边跳边聊，说到兴致高处都不由地冁然而笑，继而把身体又向对方靠近了一些。

　　董得财也看到了李丽莎的身影，对阿东说：“莎莎在那呢，我们要不要过去喊她？”

　　“让她跳会儿吧。今天她刚毕业，就不要扫她的兴了。”阿东喝了口酒，又把目光投向舞池。

　　董得财一想也对，这位大小姐平时娇惯任性，脾气上来的时候对谁都敢无理取闹一番，就连她老爹祥叔也常常被她弄得下不去台，有两次甚至气得祥叔当场发病……因为她是祥叔最疼爱的独女，所以公司的人对她多有讨好巴结之意，事事都顺着她，唯独这阿东从不正眼瞧她，也不理她。大概半年前，祥叔当着小萍和董得权的面斥责了她一句太不懂事的话，她就赌气离家出走了，急得祥叔发动全公司的人丢下手头的活集体去找。最后她是在一个大排档的夜市里被阿东捆着手扛回来的……从那以后，她只要赌气离家，或是太晚不归，祥叔就会让阿东去把她“抓捕归案”。而每一次阿东都能完成任务把她带回来。久而久之，她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脾性倒也改了不少，只是她对阿东的仇视也因此越积越深……反正不是他董得财出头，他只需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当个和事佬，谁也不得罪。这是他哥哥董得权教给他的处世哲理，快刀切豆腐——两面光！

　　“能一起跳个舞吗？”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突然走到两人中间，笑吟吟地邀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