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厘米》迪迦橙子

2、第 2 章

　　【年少时可能遇见陪伴一生的人】
　　刘杨意吹18岁蜡烛时，见证的只有在手机里的父母，他们通过视频给他唱生日歌，看他许愿，祝他健康成长。
　　往年，爷爷还在，他会笑眯眯的对刘杨意说：“宝贝孙子，又长大了，咱爷俩又度过一年了哦。”五月的天，不冷不热，那小风吹着多舒服啊，爷爷就像有些风筝，被带走了。
　　视频那天妈妈开口说：“阿意，妈妈准备回来了，爷爷现在也不在了，我回来照顾你，搬到我们市中心的家里去，你说好吗？”
　　刘杨意取下蛋糕上的蜡烛，规规整整放在旁边，“不用了，妈，我马上高考了，不想改变日常的习惯，我一个人挺好的。你回来了，爸爸怎么办，陪着爸爸吧。”
　　……
　　打消了父母的念头，挂断了视频电话，刘杨意打开手机一条一条地去回复好友的祝福，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回复“谢谢。”
　　消息愈回愈多，像被唤醒的寄生虫开始繁殖了。刘杨意索性关上手机，靠着床头想什么时候能够收到她的生日祝福呢。
　　床头的墙像守不住秘密的叛徒，偷偷泄露隔壁的一动一静。安静了好几个月了，每天偶尔传来诸如“张希南，是不是很久没有挨收拾了”“我让你不要去捡小便宜，你不知道捡小便宜上大当吗”的对话。运气不错，会听到一些盼了很多天的消息，但是最近运气一直不太好。
　　隔壁来人了，窸窸窣窣好一阵子。
　　“妈，你干嘛打扫姐姐的房间啊？”是张希南的声音，刘杨意把耳朵拉得老长。
　　“收拾一下，你姐姐下周回来好住啊。”
　　张希南激动地提高了音调，“姐姐要回来吗，待多久啊？”
　　李慧芳“啪嗒”一声打了张希南的头，“说话那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个听不到啊。听她说学校热得很，回来复习，应该要待好几个月吧，等天气转凉了再回去。”又是“啪嗒”一声，灯灭了。
　　这头的刘杨意仿佛天空都亮了，她要回来了，这是最好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这一晚，刘杨意一夜未睡，想起来从前的好多事。
　　刘杨意十三岁，刚刚上初二。他被爸爸妈妈连哄带骗带到了爷爷家，他们一起出国追求理想去了。爸爸的实验室在欧洲，那几年正是他做出成绩的时候，妈妈是他的助手，除了协助他的工作，还要照顾他的身体，爸爸有轻度的抑郁症。
　　爷爷不愿意离开这套和奶奶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刘杨意从市中心的高楼迁了过来。这片老式居民楼的年龄比刘杨意大许多，一栋栋楼紧紧抱着，挨得特别近。楼下没有花团锦簇，垃圾成了点缀。到处都是调皮的小孩用粉笔画的涂鸦，“xx喜欢xxx”“今天不用上课”……
　　刘杨意咬着牙住了进来。房间靠南，光线倒是不错，阳台上养着两盆茉莉，爷爷说那是奶奶生前种的，是她留下的唯一的活物，爷爷生怕它们随奶奶去了，断了这唯一的念想，于是对它们特别精心。有一回，刘杨意听见爷爷坐在阳台上，对那两盆茉莉说：“哎，你们开这么好，是不是一点也不想种花的人啊，真没良心，不像我，每天都想。”
　　屋里的家具也是一副陈旧模样，有的地方落了好厚好厚的灰。刘杨意重度洁癖，愣是收拾了一个星期才把这个家收拾到满意。适应了一个多月，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甚至没有鸟语花香，刘杨意发现这样清净的生活也不错。
　　不久之后，隔壁像活了过来，空置的房子被一户人家买了下来，而这家人真的好吵，破旧的老房子薄薄的砖体真不擅长保守秘密，从隔壁搬进来的那天起，刘杨意的房间就可以听见各种声音。
　　早上六点。“张希西，起床了哦，已经六点半了，早上吃面要不要得。”被叫的人被叫烦了，不满的回到“哎呀，知道了，好烦啊。”
　　早上七点。“张希南，起床了哦，已经七点半了，等会迟到了老师会说你哦。”
　　中午。“这次考试多少名啊？”“要跟上课程，考个好大学，以后可以轻松一点。”“妈，今天中午怎么吃这个呀？”……
　　晚上。“都这么晚了，快去自己的床上睡觉，不然等会会有怪兽把你抓走”“我要挨着姐姐睡”“下次放假，我们不告诉妈妈，偷偷跑去吃糖葫芦，好不好啊”“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嗯，就讲匹诺曹的故事吧……”
　　那一年，刘杨意每次与父母通电话都想请求他们快点回来，他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想离开那些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再也不想听到她和她的朋友异想天开地描绘未来，她对她那小弟弟的哄笑骗闹，再也不想听到她在他昏昏欲睡之际，自以为很小声的哭泣，责骂自己为什么脑子那样笨，数学成绩总是那么难看……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听见妈妈说起实验的进退和生活的忙碌，眼睛里都有光，他就开不了口。十三岁的时候，刘杨意就不是一个麻烦别人的人。
　　刘杨意十四岁的那一年，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不爱说话的爷爷，冷冷清清的家里，以及吵吵闹闹的隔壁。
　　直到十五岁，刘杨意才第一次见到她。明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只隔了那薄薄的一堵墙，可是他们却拖了整整快两年才第一次认识。哦不，是刘杨意单方面认识了张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