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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密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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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沾的后背果然起了小红点,密密麻麻的一片,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都透着一片片地骇人的红色。
她去卫生间看的时候越发自己的后背就像块试验田,现在为了迁就丁岫,小时候为了讨好母亲。
她从小家教就严,甚少有零花钱,她有想买的东西,无论是零食还是玩具,都必须告诉妈妈,然后转由妈妈的手去买。
可母亲并不会同意她所有的请求,甚至于可以说,她不同意何沾百分之九十的请求。
所以她为了能够得到一点点能够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从幼儿园刚认字的时候开始,就让妈妈在她后背上写字,猜对一个就能得到一块钱的奖励。
“想什么呢!”
一个活泼明媚的女人一脸严肃地在后面拍了拍正在镜前愣神的她。
何沾回过神来,转头冲她笑了一下,把披在肩上的外套穿好:“没什么,与舒,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这个女人叫周与舒,同公司人事部的主管,是她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泼辣、强势,最重要的是坦率,有什么说什么。
“是!要是我老公明知我鸡蛋过敏还要在早餐里放鸡蛋,我肯定会当场火冒三丈!”
何沾无所谓地笑笑:“我不愿和他争执。”
“你啊!”周与舒在她额头上点了两下,痛心疾首同时又有些悲伤地指责道,“点点,你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点点是周与舒给她起的外号,因为她们五年前初见时,何沾就因为鸡蛋过敏起了一后背的红点,也是因为丁岫做的软饼。
不熟时周与舒只是叮嘱了她两句以后多注意,可相熟之后周与舒知道前因后果后就恨铁不成钢地说这种傻事做一次就算了,以后就叫你“点点”,提醒你不要再冒傻气。
何沾一直低着头扣纽扣,并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悲伤,自顾自地说:“与舒,我昨天把酒带回家里喝了,脏衣服也脱了一地。如果丁岫不回来就好了,我肯定能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既然这么不愿意见丁岫,要不去我家住两天吧。”
“我才不打扰你和男朋友卿卿我我呢。”何沾终于把衣服整理好了,她看向镜中的周与舒,一如初见一般,这么多年从没有变过样子,提及她的男朋友时甚至还会有小女孩的娇态,“你们这么恩爱不打算结婚吗?”
幸福的神态立刻就凝固到了脸上,她坚定地摇摇头。
“我可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才不会踏入婚姻的坟墓。”
“黄杨还能抗多久呢?”
黄杨是周与舒的男朋友,他们谈了四年,黄杨的母亲光上门催婚就催了五次。
最近黄杨跟丁岫在一块聚餐时,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最真实的状态,一筹莫展,之前不婚的态度更是有所松动。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周与舒,可周与舒毫不在乎,她说如果他想结婚就去结婚去,我从大学时就想明白了,这一辈子绝不会踏入婚姻。
周与舒从小就在父母的争吵打骂中长大,她对婚姻毫无向往,更不愿意踏足那些能把感情一点点磨掉的柴米油盐中消耗自己。
有人的感情能在柴米油盐中升温,而她却坚信那些艰难而又漫长的磨合只会让她滋生厌烦、恐慌甚至是恨的负面情绪。
可她只想快乐,只想好好爱自己。
所以她看到深陷漩涡却不自知的何沾非常着急。
她向何沾伸出了手,可何沾不要,一门心思地要再吃点苦头,也不知道要吃多少才肯罢休。
但朋友跟男朋友不一样。
男朋友可以丢掉,朋友却不可以。
“黄杨还能抗多久?”何沾见周与舒没理她,就又问了一遍。
“爱多久就多久,起码我现在跟他在一起时还是快乐的。如果他感受不到这种快乐的时候,那就走呗,我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
何沾紧张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又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说话注意点场合,让别人听见肯定得在背后议论你,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管他们干什么。”
周与舒毫不在乎地揽过她的肩膀,把一张电影票递给她:“《花样年华》重映了,晚上去看?”
“好啊。”
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何沾是贪图她的爽快,而周与舒说自己可能有病,会跟何沾这么一个别扭又麻烦的人成为朋友。
这场电影看得并不是太舒服,因为一入场何沾就发现坐在她们前座的是梁倦,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时不时地还会有一些亲密动作。
她本来不想看的,可梁倦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却一直在眼前晃悠。
她悄悄地跟沉浸在电影中的周与舒说:“你看看坐你前面的女人无名指上有戒指吗?”
周与舒指了指自己眼上的圆框金丝边的眼镜:“黑黢黢的,我哪里看得到?”
何沾只好自己探着头往座位上瞧,可那女人的右手一直放在梁倦的衣兜里,从未拿出来过。
梁倦在电影快散场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后座探究的目光,回头时正好对上探头探脑的何沾。
“何主管?”
被认出的何沾尴尬一笑,友好地伸出手,装出惊讶的样子,压低声音寒暄:“梁总,好巧,也来看电影?”
梁倦微微一笑,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好巧。”
何沾的拇指碰到了那枚戒指圈,冰凉的毫无温度,可手却是热的。
前座的女人回过头看了何沾一眼,手依旧没拿出来。
“嘘!别说话!”
周与舒并不知道梁倦是谁,只知道这两个人影响她看电影了,于是她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嘁嘁喳喳的寒暄。
何沾感激地看了周与舒一眼,再客套下去她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周与舒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浪费我的电影票钱!”
“对不起嘛!”
“再也不带你来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何沾又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乐呵呵地不再说话了,坐在座位上等到电影散场,心里还是想着那枚冰凉的戒指。
散场后,何沾买了两个冰淇淋,乖巧又讨好地举到周与舒面前:“赔罪的。”
“休想用一个冰淇淋就收买我!”
周与舒拿过那个抹茶味的冰淇淋,快速地远离她,大概有十步远。
何沾像只小狗一样蹭了过去,拿肩膀轻轻地撞了她一下:“请你吃云吞面。”
“这还差不多。”
街边的餐馆上,简陋的桌子,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没有电影中的逼仄和沉闷,唯有一股令人流连忘返的烟火气。
“与舒,我觉得梁倦旁边的一定不是他妻子。”
周与舒从冒着热气的碗里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谁是梁倦?”
“这次的合作伙伴,上午接触的时候他很严肃、不苟言笑,可晚上在电影院的时候却过分热络了。”
周与舒听得云里雾里的,思索片刻才找到这段话的重点:“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妻子?”
“他无名指上戴了戒指。”何沾神秘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指指自己手上的戒指圈,又得意地用一种过来人的语调下了结论,“那么腻歪一定不是夫妻间的状态。”
“你真是个非常蠢的女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何沾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拿着筷子挑了一些面放进周与舒的碗里,“一到夏天就吃不下饭去。”
“周一给你带便当,西红柿给你办公室的小冰箱里,记得吃。”
何沾最喜欢吃周与舒做的饭了,她每年夏天都能因为食欲不振这个由头蹭上四五个月的饭,虽然到中后期时会把周与舒烦得每天都骂她,可她依然会吃到精心准备的饭菜。
“与舒,你真好。”
“点点,你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