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芦莫修

24、命悬一线

　　何沾安抚好何父何母的情绪后，终于决定回家面对丁岫了，无论如何，她跟丁岫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到楼下之后，她又退缩了，她不愿意去面对那张让她觉得疲惫的脸。
　　她在楼下从天色将明晃悠到烈日高悬，又从烈日高悬晃悠到日头西移，才终于下定决心上楼。
　　进门时，丁岫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何沾，你在报复我吗？”
　　何沾疲倦地笑了一下。
　　“你觉得我有必要吗？”
　　“是啊，你一直看不起我，你家人也看不起我。我出轨愧疚地整夜失眠，像做贼一样，你出轨就能心安理得地住到那个男人家里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到眼里。”
　　何沾看着大叫大喊的丁岫觉得可笑至极，他坐享其成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全都是他家人的错了。
　　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委屈。
　　“我家人都快把心掏出来摆在你面前，你还在怀疑我们看不起你，要不是我爸给你开小灶，就凭你的能力，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块黄土地上蹭肚皮呢！
　　还有你说我没把你放眼里，我何尝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我以前都是把你放在心里的，可你怎么对我的？
　　出轨、不顾我的感受想再要一个孩子、让我吃有鸡蛋的软饼、不能在家放酒、不能在冰箱里放冻西红柿，最他妈可恨的是结婚这么多年，袜子和内裤还他妈放在一块洗！我说了你多少遍，屡教不改，你这双耳朵永远听不到别人说的话……”
　　被揭短的丁岫恼羞成怒，他在极度愤怒中甩了何沾一个耳光。
　　何沾被打的愣住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过她耳光，父母气急的时候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他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动手打人！
　　他就没出轨吗？
　　何沾反应过来后，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她打的是同归于尽的念头，张嘴就咬，伸腿就踹，手上也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
　　可总归是力量上落了下风，她根本没打到几下，反而又挨了几巴掌，最后气极的丁岫把她摔在地上，拳头、巴掌纷纷落下，毫不留情。
　　可何沾并没有任何的收敛，虽然居于下风，可她还是要说，要把丁岫的忘恩负义全部都说出来。
　　丁岫被骂得失去了理智，手上的动作更没有了分寸。
　　边躲边骂的何沾奋力地连滚带爬地挣到了沙发边，在混乱中她把手机握在手里，快速地打开通讯录，连摁“110”的时间都没有，就只能凭着感觉播出去一个号码。
　　可甚至还没看到是否拨出去就被丁岫一脚踢在手腕上，手机也随之摔在了地上。
　　她痛苦地握着手腕，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一起。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死定了，她是绝对不可能跟丁岫服软的，又没人来帮她，死路一条了。
　　她在濒死之际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了，也听不到丁岫的骂骂咧咧了。
　　思绪已经飘出了身体，趴在窗边想她这一生错过的遗憾事情。
　　她想真可惜，与舒给她放了好多个冻西红柿在冰箱里，让她每次去家里都能吃上，可现在来不及吃了，早知道上次时就该多吃几个的。
　　早就被策反的黄杨还买了好几瓶新酒放在酒柜里，他说等小年的时候，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和我们一起过，咱们一块喝酒看电影，忘记那些烦心事好好过个年。
　　真是可惜，为什么小年不是昨天，不是前天，而是明天呢。
　　她又想到了父母，自己还欠他们一个道歉呢，本来自己就够不让人省心了，现在竟然还让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死不瞑目。
　　还有梁倦，他家的毛毯好暖和，他也好暖和啊。她知道两个人结束了，不可能了，可他能不能再过来施舍给她一个拥抱，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如果能再拥抱一次、再闻一次该有多好啊。
　　想到最后，她竟然看到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小孩伸着肉乎乎的小胖手一点点地挪过来握住她的食指，软乎乎的像是被毛毯裹住一般。
　　思绪慢慢飘离到远方，她的眼皮也慢慢地阖上了。
　　梁倦几乎是和警察、急救医生一块破门而入的。
　　那个电话是打给梁倦的，把父母送走的梁倦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三幅画出神，没想到何沾的电话会在这时打过来。
　　接通之后，他只能听到丁岫的骂骂咧咧还有打在身上的巴掌声。
　　他猜只有在家里丁岫才敢对何沾动手，于是一边报警一边往何沾的家里狂奔。
　　进门时，何沾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而丁岫正坐在沙发上点烟，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着火，而他却还在颤颤巍巍地叼着烟，执着地跟打火机较劲。
　　他没想到打的这么严重，等他恢复理智之后何沾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何沾的半边脸都被血给浸染地看不出模样了，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警察快速地把丁岫控制起来了，冰凉的手铐戴在手上时，他的心也跟着坠入无边地狱，他犯事了，这辈子完了。
　　梁倦小心地伸手测了一下何沾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时大松了一口气。
　　他跟着医生们一块把何沾抬到了担架上，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一路上他都握着何沾的手，一路上他都在祈祷，从未有这么虔诚过。
　　何沾是三天后醒来的，这三天里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情。
　　李小蔓把何沾出轨的照片、视频散布到了她的公司里，本来想再去她公司当面羞辱一番的，可连等三天也没见到何沾的人影。
　　细细打听一番之后才得知何沾被丈夫打得奄奄一息，双方也在闹离婚。
　　她这才收了手，谁碰到梁倦都是个倒霉的命，让她在公司里声誉扫地也就算了吧。
　　她不会去梁倦的单位闹，梁倦的工资关系着两个孩子的未来，她希望梁倦的工资越来越高，发展越来越好，这样她得到的抚养费就会越来越高，两个孩子的教育基金和生活基金就会越来越充足。
　　他们已经有了个不肯给一点儿爱的爸爸，那她就必须把孩子们缺失的那一份爱给补上。
　　他们要生活富足，要精神自由，要有选择的底气和权利。
　　她报复完后，就带着离婚协议书回了老家，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不能离开太久。
　　丁岫被公安局控制起来了，何家父母坚决不私了，去医院开了验伤报告，要求对丁岫进行量刑，连律师都找好了。
　　公司以丁岫家暴被刑拘为由开除了丁岫，他的晋升美梦彻底泡了烫。
　　与此同时，何父开始和律师一起准备起诉书，向法院申请离婚。
　　而梁倦一直在医院里守着，虽然何家父母多次驱逐，但怎么赶也赶不走，二老也没有跟他周旋的心力，就任他去了。
　　何沾睁眼时，周与舒兴奋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把守在一旁疲惫的何父何母都吓了一跳。
　　她的声音也惊动了在病房门外坐着的梁倦，他隔着病房的窗户看了一眼后，欣喜地奔向了主治医生了办公室，几乎是抱着那个消瘦的男医生撞开了病房门。
　　何沾虚弱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忍不住扯动嘴里笑了一下，梁倦和医生的姿势实在是过于怪异，过于好笑了。
　　可她又不能大笑，一笑身上各处就疼得受不了，就连轻笑时嘴角微微扯动一下都非常疼。
　　主治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后，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不会再有危险了，接下来就静静地养着就好了。
　　周与舒在旁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可她看着何沾身上插着的管子又不敢乱动，只能非常轻柔地握着她的右手手指:“终于没事了，终于没事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何沾又想笑，因为周与舒这个动作好像她濒死之际感受到的宝宝来牵她手指的感觉一样。
　　何家父母在另一侧握着她的左手手指，也在庆幸不已。
　　梁倦站在床尾定定地看着她，后悔为什么要把她拖到自己的深渊里，如果不是他，何沾哪里会被打得半死。
　　她会安安稳稳地离婚，安安稳稳地继续过日子。
　　何沾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梁倦的身上，跟他远远地对望着。
　　她没有闻到熟悉到香水味道，可看他满脸的胡茬、凌乱的头发、沧桑又疲惫的眼睛、浑身都是褶皱的衣服，应该是一直守在医院里的吧。
　　“梁倦，我想你抱我。”
　　何沾张嘴说了这句话，却没有出声。
　　梁倦含着眼泪摇摇头。
　　“你醒过来真好。”
　　何沾冲着他笑了一下，看着梁倦跟她招手再见，消失在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