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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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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初七叶臻就返校了。对于这场母子争端,她一直不知道结果。
直到三月初的一个中午,她和骆新、涂彦峰正在吃饭,忽然接到了沈秦的电话。
“喂,四哥。”叶臻的语气有些忐忑。
沈秦温和道:“吃饭了吗?”
叶臻 “嗯”了一声。
沈秦又问:“我后天到临城,方不方便借住一阵子?”
沈秦最后还是没拗过秦齐巧。叶臻垂眸,有些替沈秦难过,又对兄妹俩即将同处一室这件事感到隐隐不安,尤其是在沈秦连续拒绝叶臻去火车站,地铁口,甚至小区门口接他的提议后,叶臻察觉到了沈秦无意识的疏远。
除了双方家长,没有人开心。
叶臻沉默地挂了电话。
骆新和涂彦峰明显感觉到叶臻接完电话后,情绪低落许多。
叶臻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她少有大喜大怒,但开不开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会儿她垂着眸,安静地一点一点从盘子里扒饭,像个做错了事情小心翼翼的小孩子。
骆新拔高声音,和涂彦峰一唱一和,拿师兄师姐们闹过的乌龙逗她。
叶臻只是‘嗯嗯’地点头,依然没有笑容。
涂彦峰忽然离席,半晌,拎了三杯奶茶回来分给她们。
“一直想试试二楼奶茶店的味道。”
叶臻道了谢,却把奶茶递回去,“谢谢涂师兄,但是我不喝奶茶。”
她的拒绝太直率,涂彦峰的动作明显一滞。但他倒也没有显出尴尬,只是笑道:“看来我可以一次喝两杯了。”
他又温声问:“师妹喜欢喝什么?茶吗?”
叶臻心不在焉地点头。
骆新笑道:“这就触及我的知识盲区了,你这喜好挺特别。”
叶臻答:“家里人喜欢,偶尔跟着喝一点。”
叶臻忽然收起餐盘,“师兄,师姐,不好意思,我想先回实验室。”
不等两人叫住她,叶臻直接端着盘子离开。
后天是周日,饶是叶臻上周六才请了家政,周六还是请了人把整个房子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通。
周六还是个晴天,但一入夜风雨大作,等次日下午沈秦到了,临城迎来近期的最低温。
叶臻接到电话,下楼把人接了上来。
沈秦的行李不多,一个箱子一个包,不像是搬家,倒像是出差办公,几天就走。
叶臻吸取着元旦那回待客不周的教训,进门先给他倒茶。
“次卧的床单被套都是新的,洗漱用品都在卫生间。”叶臻干巴巴地给他逐次介绍。明明是自己家,但叶臻却觉得十分拘束。
她紧赶慢赶说完,丢下一句‘哥你有事叫我’,迅速钻进自己房间。
沈秦推开次卧房门,次卧在主卧隔壁,坐北朝南。房间整体呈兰灰色,简约明朗。入门左手边是一体式的衣柜和书架,床在房间中央,被单枕套一应俱全,整整齐齐地铺好。原木色书桌在靠窗右侧,叶臻连台灯都备好了一盏。桌上贴着一张便签纸,写着‘充电插头在书桌下方’。
拉开衣柜,干净的毛巾浴巾分门别类搁着,衣架排成一列。不可谓不用心。
沈秦原封不动地阖上柜门,把行李箱放倒搁在房间角落,衣物原样装在箱子里。
进门后,叶臻始终没有正面看他,配合沈秦,刻意地保持泾渭分明的距离感。
但看着便签纸上干净的字迹和房间的布局,沈秦心头久久不散的郁气又淡了些。
他不由得反思,这件事最无辜受累的就是叶臻。但他还是不自觉地迁怒了她,并且这股迁怒还被小丫头察觉了。
沈秦叹气,被小姑娘体贴情绪,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回房后,叶臻在电脑前端坐许久,她很诚实地承认,因为沈秦的疏离,她既气愤又委屈,更不知所措。
不知道呆了多久,‘咚咚咚’,门忽然被敲响。
沈秦隔着门板对她说:“叶臻,我出门一趟,会比较晚回来,你自己吃饭,不用等我。”
叶臻忙追出去,眼见着沈秦换好鞋拉开门,她追上去把备用钥匙递给他。
但沈秦并没有接。
两人均是一愣,默默地僵持着。
僵了一会儿,沈秦才慢吞吞接过这把象征房屋使用权的钥匙,“谢谢”,他客气道。
人出门以后,叶臻才小声答道:“不客气”。
晚上,直到叶臻睡着,沈秦都没有回来。昏昏沉沉间,叶臻负气地想,玄关不应该留灯,实在浪费电。
次日一早,叶臻在盥洗台看到陌生的电动牙刷和冲牙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房子里多了另一个人。
叶臻连漱口的动静都下意识放慢放轻。她浑身不自在地收拾好,轻轻关门。
小区附近的早餐店恰好被大树遮挡,十分不起眼。叶臻喝完豆浆吃完包子,扶着自行车犹豫了一会儿,又折回店里重新点了一份豆浆包子,再回了趟家,搁在客厅桌上。
晚上回家后,桌上空空如也,叶臻心头莫名松了口气。
然而她一拉开冰箱,看见原样的豆浆小笼包,刚刚松下去的这口气膨胀百倍塞回她的胸腔里。
“嘭”地一声,叶臻关上冰箱门。
接着她又重新拉开门,把包子豆浆扔进往垃圾桶,面无表情地回房。
叶臻再没给他带过早饭。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接下来一周两人竟然从没碰过面。只有在每天洗漱或者晒洗衣服时,叶臻才能在家里发现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这种状况持续到周六。
叶臻这几天心神不宁睡不好,临城又忽然降温,叶臻每天骑车来回,不出意外受凉感冒。
周末在家时,叶臻偶尔会自己煲粥,这也是她唯一拥有的生存技能。
只是端锅洗米,也能被她折腾得锅碗乒乓响。
叶臻拧开水龙头,沾到冷水,登时一激灵,喷嚏又打的震天响。
“感冒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沈秦穿着睡衣,倚在厨房门口,脸上还带着倦意,显然是被吵醒的。
叶臻回过神,忙道歉,“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她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声音又低又乖,带着一股软糯的味道。
沈秦走过来把水龙头关了,“感冒就别下水了,放着我来。”
叶臻有些迟疑,沈秦直接给她递了几张面巾纸擦手,强硬地拿走叶臻手里的锅,“米在哪儿?”
叶臻侧身让位,指了指米袋的方向。
沈秦又往锅里添了碗米,一边问:“怎么感冒了?”
“降温。”叶臻道,睡不好也是很重要的诱因。
沈秦道:“这两天风大,不要骑车,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去。”
沈秦又打开冰箱,拿出两枚鸡蛋,问:“煎蛋还是水煮蛋?”
“煎蛋”
叶臻答得毫不犹豫,自动略过沈秦让她不要骑车的话。
沈秦笑了一下,却把鸡蛋放进蒸蛋器。
“煎蛋。”叶臻摁住蒸蛋器的盖子,抿着唇表示坚持。
沈秦轻描淡写道:“只负责吃的人没有决定权,我只是随口问问。”
叶臻无话可说,她丝毫没意识到沈秦是在逗她。
“粥得等等,你先去洗漱。”沈秦的视线扫过叶臻的眼角,面露戏谑。
叶臻一摸眼角,指尖传来颗粒状触感。她利落掉头,快步往卫生间走,身后传来沈秦的轻笑。
叶臻洗漱完又回房,收拾得整整齐齐才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吐司和鸡蛋。
沈秦也换了身燕麦白的羊毛衫,坐在餐桌边等她,整个人的轮廓被温暖的白色衬着,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吐司烤得边缘微焦,可惜叶臻感冒,看什么都没有食欲。
沈秦给她递了两片吐司,随口道:“在国外习惯了早上吃面包,可惜冰箱里没有食材,不然可以做三明治。”
叶臻木着脸剥鸡蛋,她对被视若无睹的豆浆包子耿耿于怀,忍不住说:“所以包子豆浆不值得一提是吗。”
这话带着火药味,沈秦被她刺得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周一晚上回来后,在垃圾桶里看到的包子豆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叶臻话一出口就觉得懊恼,有些坐立不安
沉默半晌,沈秦忽然开口,“大三大四交换的时候,总是边上课边打工,经常没工夫做饭,三餐都吃KFC。那阵子做梦都是校门口的小笼包。”
“后来回国了,一冲动竟然和店家预订了一个月的小笼包,每天早上送到宿舍楼下。其实小笼包吃一个星期就腻了,但钱都付了,退也退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吃。到最后,我看到肉馅包子就倒胃口。”
“咳咳咳咳咳咳”
叶臻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一时失言,竟然引出这样一段滑稽的公案。叶臻想笑,却引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她的两颊染起病态的潮红。
沈秦回忆起那时候的狼狈,自己也忍不住发笑。他倒了杯水递给叶臻,无奈道:“笑得差不多就行了。”
叶臻见好就收,抿了一口水,但眼中还有几分笑意。
连日来的尴尬生疏被这段关于小笼包的公案化解,至少同在餐桌上吃饭,叶臻终于不会觉得不自在。
沈秦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
不一会儿,厨房里电饭煲叮了一声,沈秦拉开椅子起身问她
“盛多少?”
叶臻把吐司吞下去,“我自己来。”
沈秦没坚持,碗在厨房,两人一前一后盛了半碗粥。
“家里有没有感冒药?”沈秦问。
叶臻的盘子中央剩了一个完完整整圆圆滚滚的蛋黄,沈秦模糊记起叶臻小时候有个只吃蛋白不吃蛋黄的毛病,因着她总是把蛋黄偷偷丢进垃圾桶。外公外婆还训过好几次。没想到时隔多年,叶臻这个习惯还是没改。
叶臻注意到他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把盘子往碗后藏了藏,“我睡一觉就好。”言下之意,没有感冒药,连温度计都没有。
沈秦挑眉看着她欲盖弥彰的动作,没接话,两个人安静地喝粥。
叶臻小半碗粥很快见底。
“锅里还有。”沈秦提醒。
“中午再喝。”叶臻以往煲粥都是煲三餐的量,就着榨菜吃一天,连楼都不用下。以至于厨房空空荡荡,只有盐和油。
“你中午只喝白粥?”
叶臻道:“有榨菜。”
沈秦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沈家非常重视一日三餐,除了迫不得已,他工作再忙都会好好吃饭。现下瞧着叶臻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显然叶臻不是一次两次干这种事。
沈秦垂着眸,似是在权衡什么,默了半晌才说:“中午我带你去吃饭。”
叶臻诧异地问:“你不上班吗?”
“社畜也是有双休的。”沈秦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