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篇》凌望忧

14、第十四章

　　洛嘉城 守备府

　　夜已深沉，在这样寂静的子夜，洛嘉城的百姓早已进入了梦乡，因此没有人会发现守备府里依然灯火通明，浮云缓缓掠过了夜空中的明月，候在大厅中的人们，心情就如同被遮住的月光般阴霾，尽管娘娘止住了血，可很快就陷入了昏迷中，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而影响军心，王爷命人将守备府腾出来，让娘娘在此疗伤，凡是见过娘娘的人都被软禁了起来，来自火云的商队也不例外，而那个救了娘娘的祈月山庄小总管被留了下来继续替她诊治，他的医术或许能救娘娘一命吧！

　　娜萝站在长廊上，倚靠着栏杆，望着那侍女进出频繁的楼阁，心思似已飘离，因为是火云皇后的朋友，她和李嫣受到特殊照顾，被请进了守备府，不似其他人被软禁在城中的一间寺庙内，不得随意进出。

　　夜风吹散了她的长发，也吹乱了她的心，皱起艳丽的眉，娜萝叫住了从她身边经过的高兴，

　　“你什么意思？”

　　高兴没理会她，端着木盆继续往前走着，

　　见他没搭理她，娜萝讽刺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他。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这副卑贱的样子了，让人看了，还真是不爽。”她冷冷的声音中隐含着浓浓的怒气。

　　“既然不爽，那就不要看，我又没邀请你非看不可。”停住脚步，高兴淡淡的说着。

　　娜萝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很遥远的事。高兴，为什么要救她？身为神族高家唯一的传人，除了那个女人谁都不会救的你，今天为何要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这让她很难受，她可以接受他只救那个人，可那个人以外的人，她会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嫉妒。

　　神族是中国古代一个极其神秘的族群，相传每一百年中就会有一个天人转世的婴孩降生，他们有着上天赋予的神奇能力-----占卜未来和高明的医术，因此每一代的神族族长都会成为权力的牺牲品，付出的代价就是被无情的杀戮，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族长带着不到百人的族人逃到了深山中，过着平静而恬淡的隐居生活，从此，神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而高兴正是被前任族长选中的继任者，高家在那个时空的唯一传人。

　　“是啊，除了她，我谁都不会救。”

　　“可秋之国的皇后并不是她，你为什么要救她，只因为她的神情像她吗？”无法否认，秋之国的皇后固执起来的模样像极了那个女人。

　　“她就是啊！”所以才会救她。

　　“她不是，她不可能是，也不会是。”娜萝拒绝这个荒唐的想法。

　　“她是。”闻言，高兴的脸色一沉。

　　“你就这么爱她吗？就连一个和她相象的人都能被认做是她吗？”他就这么爱那个女人吗？爱到什么人都看不见，只知道她的存在。

　　“就算时空变了，容貌变了、甚至连声音也变了，可那双眼睛，永远都不可能改变，她就是我的北堂静。”一向无欲无求的神态变了，此刻，少年如瓷玉般的俊脸上扬起了只有提及她才会有的温柔神情，眼眸中也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够了，够了，收起你这副神情吧，它真的一点都不适合你。高兴，如果她不是呢？”娜萝的心因他的神情而感到痛苦，他就不能在她面前收敛一点吗？

　　“没有这个可能。”他笑了笑，笑她的天真。

　　“如果有这个可能呢？”她始终不愿承认这个可能性，非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那她就必须死。”很温和的声音，可勾在他唇边的笑容却极其阴残无情，彷佛地狱来的恶刹般阴冷恐怖。

　　“为、为什么？”娜萝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她从未见过他这般阴黯冷魅的神情，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他总是会因为那个人而偷偷的躲起来哭泣，而且每次都被自己看到。

　　“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北堂静，不管是容貌、还是神情，与她相象的人，她们的存在只会玷污了她的灵魂。”淡淡说完，高兴端着木盆径直离开，留下了一脸伤痛的娜萝。

　　经过回廊的时候，高兴看见几名侍女将一盆盆的血水从屋中端出，他微微蹙眉，轻轻推开木门，踏进屋内，却看见轩辕焰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她因高热而呈现玫瑰色的脸颊时，全身的温度、刹那间降到冰点。

　　“王爷，高总管回来了。”见轩辕焰如此大胆的举动，莫迪暗叫不妙，为了打破这暧昧的气氛，他硬着头皮开了口。

　　闻言，轩辕焰怔住了，手也随即停了下来，似乎再为自己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吃惊。

　　屋内一阵死寂的沉默，高兴走到床边，将手轻搭在东方月忆的手腕上，那时快时慢的跳动，显示她的脉象极乱，再加上她身上烫人的温度，她的病情似有恶化的可能，高兴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月忆。

　　“是不是更加严重了？”高兴的神情落入轩辕焰的眼里，月忆的病情他也猜到了几分，床上的女子，额上虚汗点点，原本苍白的脸在高烧的肆虐下显现出不正常的红，气息十分微弱，生命随时都可能逝去，自认识她以来，他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因为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有生气。

　　“箭穿透了她的右胸，伤口已经感染了，再加上失血过多，她的命，随时被阎王爷收走。”高兴伸手掀开被子，想解开她的衣裳却被轩辕焰拦住了。

　　“你想让她死吗？”冷哼一声，高兴面无表情的看着御王。

　　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月忆，轩辕焰的手缓缓放下，他命莫迪暂时离开，屋内只允许兰儿一人伺候左右，而他自己也退到了屋外。

　　“高公子，你需要我帮什么吗？”兰儿紧张的看着高兴，当她看到娘娘奄奄一息的被御王抱回来的时候，她的魂都快被吓飞了。

　　高兴拿出一个青色瓷瓶，打开后，一阵奇异的香味刹时飘散在整个屋中，他倒出瓶中的药丸，递给兰儿，

　　“将药丸放入我带回来的洛嘉泉水中，等它溶解后，将布巾浸湿后递给我。”

　　“是。”兰儿诚惶诚恐的接过药丸，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入盆中，药丸浸入清澈的水中后，迅速溶解，她赶忙把布巾浸湿后递给高兴。

　　解开她的衣衫，胸部的伤口赫然暴露在高兴的眼中，顾不上心痛，他开始清洗她的伤口，直到那盆混有回魂丹的洛嘉泉水被洗尽，她的伤口也不再继续渗血后，他才拿出银针，将数十支的银针扎在她身上重要的穴道上，随后，手一挥，银针发出耀眼的光芒，亮得令人睁不开眼，兰儿捂住眼睛，片刻过后，强烈的光感渐渐退去，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娘娘的身上覆着一层没刚才那么刺眼的白色光流，那光像是有生命般的缓缓流淌在她的周围----------

　　屋内银色的光投映在纸窗上，让守侯在屋外的人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莫迪刚想推门进去，就被轩辕焰拦住了，

　　“王爷？”莫迪不解的看向他。

　　“他会救活她的。”平静的语气中给人以安心的感觉，他的直觉在告诉自己那个叫高兴的少年一定会不惜一切救活月忆，至于原因他还来不及去想。

　　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娜萝慌慌张张的冲上楼来，做了一个与莫迪同样的动作----推门，却被侍卫阻止了，见硬闯不进去，她只得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的看着紧闭的木门，左手紧握又松开，然后又紧握、松开，最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拍门，使劲的拍门。

　　“高兴，你疯了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床上的女人是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恨意和担心，娜萝一扫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紧张的大声喊道。

　　“娜姑娘！”轩辕焰蓦然拉过她，眼神极为冷淡的看着她，虽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但他听清了她话中的目的，她不要让高兴救月忆。

　　“抱歉，我知道皇后对你们很重要，可如果要用高兴的命来救她，我决不答应，”娜萝愤恨地甩开他的手，是的，她现在恨，恨高兴病态的执着，同时也恨自己的痴心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不懂你的意思？”救她怎么会丢掉高兴的命？

　　“他？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她刚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秘密，否则会带给他无穷的麻烦。

　　此时，门突然开了，高兴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阴沉之色笼罩在他的脸上，那双冷冽的黑眸淡淡扫过众人，

　　“太吵了。”虽是一句没什么感情起伏的话，但足以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轩辕焰看了高兴一眼，顾不上说什么，就径直走进屋内，莫迪也跟着走了进去，在经过高兴身边的时候，莫迪明显感到他的气息不稳，脸色青白无一丝血色，若不是他硬撑着，估计这时早已倒地了。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傻，傻的连命都不要了。”能看出他异常的当然不止莫迪一个人，娜萝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又气又心疼的说着．

　　“因为她是，我的北堂静。”话音刚落，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的高兴嘴边开始溢出了红色的液体，忽地整个人往前一倾，吐出了一口鲜血后倒在了娜萝的怀里。

　　一轮旭日冉冉升起，暖意融融的光芒洒向整个洛嘉城，轩辕焰推开紧闭的木窗，柔和的晨光透映在月忆的脸上，她的呼吸平顺，脸色已不再苍白的可怕，散而不乱的长发撒在枕上，零落粘了几缕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别有几分不经意间的娇弱感让人心生怜爱。

　　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轩辕焰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夜里看着她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那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放松了。

　　她受伤，他的心里真的很难受，巴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对父母不曾有过，对兄弟姊妹不曾有过，

　　甚至对最好的朋友都不曾有过的担心，如今却在她的身上体会到了，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月忆的额头开始渗出虚汗，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轩辕焰猛的回过神来，他走到她的床边，发现她的嘴一张一合的，仿佛在说些什么，俯身细听，听到的竟然是：“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

　　“月忆，月忆，你醒醒，快醒醒。”轩辕焰推着她，想让她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泪，顺着眼角，淌过悲伤的脸，滴落到了枕间，也刺痛了轩辕焰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梦境让她如此的哀痛，那么的沉重，也那么的难以忘却！

　　缓缓睁开眼睛，那浸在水里的眸子载满了幽若深潭的哀伤与惊恐，一个眨眼的动作，晶莹的泪珠继续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行，在沾湿衣襟前被轩辕焰温暖的手轻轻拭去，这样无助的东方月忆是他不曾见到过的，却也更让人心疼。

　　月忆怔怔的看着他拭去自己的眼泪，留在脸上温暖的触感在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

　　猛然惊醒，她闭上了眼睛，当再次睁开的时候，脆弱与彷徨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的冷漠，甚至还多了一丝戒备。

　　一阵沉默后，

　　“我，这是在哪里？”沙哑的声音让她皱起了眉。

　　“月忆，为什么要那么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轩辕焰反而问起了她。

　　“什么为什么？”想挪动一下身体，却感到沉重的四肢像断了线的玩偶般，虚弱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令她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你的身体不是盾，挡不住来势凶猛的利箭。”看出她的心思，轩辕焰扶她坐了起来，尽管动作已极为小心，可还是牵扯到了她的伤口，月忆顿时痛的咬紧了唇。

　　“对不起，弄痛你了。月忆，别再那么做了，你这样让我承受不起。”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心脏停跳的感觉了。

　　从胸口传来的痛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但也不知是痛到一定程度就麻木了，还是本来就不太在乎，月忆的神情并没有被疼痛左右太多，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一丝浅浅淡淡的笑容漾在嘴角，不甚在意的说道：

　　“大不了你下次再还给我。”

　　“还会有下次吗？”

　　“说不定。”她故做认真的说着。

　　“你呀，真让人担心，不过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轩辕焰轻叹一声，对她忽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挡箭，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人能做到，莫迪曾半假半真的说、她救他是因为对他有了情意，可自己心里清楚，她为他绝不是这个原因，可是不管是怎样的目的，她对生命，真的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让人不知该佩服她好还是该说她好。

　　“你客气了。”她朝他笑了笑。

　　正在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轩辕焰的话音刚落，门就被推了开来，娜萝端着盘子走进来，朝两位行过礼后，

　　“娘娘，您该吃药了，这是高兴特意为您熬的药。”那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子，为了救东方月忆，他所谓的北堂静消耗了太多的元气而晕倒，刚醒来就急着要为她亲自熬药，而自己为他伤神担心，一夜未眠，他却看不见，满脑子都是北堂静。

　　“娜姑娘，你是秋之国的客人，还让你亲自端药，真是劳烦你了。”轩辕焰站起身来，礼貌却疏远的说着。

　　“王爷，您见外了，我与火云皇后是多年的朋友，她的朋友自然也会是我的朋友，娘娘，您看我说的对吗？”娜萝盯着月忆，想从她身上找到那个女人的气息。

　　“纳兰皇后近日可好？”在提到佑希的时候，月忆的声音中带有几分不经意间的轻柔，这让娜萝的心猛的一沉。

　　时空可以改变，容貌也可以改变，甚至声音都可以改变

　　可当她提到佑希时的那种轻柔却永远都改变不了，

　　很陌生的熟悉感，让她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

　　难道，她真的是北堂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