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上瘾症候群》金刀刀刀刀

50、【050】

　　邢将停每天的生活规律起来，早上六点和陈默一起起床，洗漱过后去小区旁边的公园里晨跑，回来吃早饭，七点半开始看他这学期的课本一直到九点半。
　　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陈默安排的功课，九点半以后到午饭前的时间就是自由的，邢将停想干什么都可以，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便时时跟在陈默身边。
　　这时候陈默通常会给他一本书，有时候是通俗易懂的小说读本，有时候是他自己刚看完的专业书籍。
　　邢将停时长看不懂书里的内容，也不主动去问，只埋头把不懂的部分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陈默瞧出他的吃力，主动讲给他听。
　　午饭过后会有一小时的午睡时间，醒来再学习一小时，之后便出发去拳馆。
　　拳馆离他们住的地方有段距离，但无论风雨，陈默都带他跑步去跑步回。
　　邢将停的体能一直不太好，最开始的时候跑到地方就已经气喘吁吁，基本没了力气，但陈默也只是让他休整片刻，便又开始带他做基础训练。
　　每天的运动消耗了邢将停很大一部分精力，自从开始训练，他每晚不再像之前那么难以入睡，但却总是改不了要黏在陈默身边的毛病，就算身体再累困得睁不开眼，陈默不去卧室他也不会独自去。
　　邢将停就像一只黏人的小狗，需要时时刻刻跟在主人身边才能安心，就算困得眼皮子打架，也要用身体的一部分贴在主人身上方可安稳入眠。
　　对此陈默一直没说什么，甚至有点任他索取，但心里却有些发愁。
　　十五岁的邢将停需要去上学，倒不是他养不起或者不想养，他只是觉得，既然生而为人，有能力去学习、理解更多的事物，就不应该活得像只笼中鸟、井底蛙。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的男孩儿还会想要回到他身边，那么他会欣然接受，然后把他保护得更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男孩儿自愿，而非像现在这样懵懂地依赖。
　　八月中旬，眼见着离开学不剩多少时间，陈默决定和邢将停谈一谈。
　　这一天他们没有按照平日里的日程表活动，早上醒来后便出了门。
　　陈默带男孩儿去人来人往的车站，上一趟公交，转地铁，在人挨人人挤人的车厢里盯着彼此看。
　　下地铁后陈默带男孩儿去吃早饭，再溜达着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找到手术层，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一场小手术从开始到结束只需要几十分钟，一场大手术却要很久很久。
　　病人的家属守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
　　陈默直到此时才开口，用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的音量对身边的男孩儿道：“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
　　和他十指相扣的男孩儿却在沉默片刻后，用夹杂着几分羡慕的声音回答：“可手术室外不会有人等我。”
　　与男孩儿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用力，陈默问到：“现在你还觉得不会有人等你么？”
　　邢将停却不答反问：“你会收养我吗？”
　　这一次换陈默沉默，短暂的停顿后他转眸看向男孩儿：“不会。”
　　明明是预料当中的答案，但听到的那一刻邢将停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他偏过头不想看男人眼中的怜悯，却又被这人霸道地钳住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陈默认真地对他说：“我不希望咱们之间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
　　这一句话说得明确而坚定，那一瞬间男孩儿也似乎从陈默的眼睛中读到了什么，但那一刻，即将再次被遗弃的恐惧占了上风，让他不想去探究那双眼睛里的感情与更深层次的内容。
　　陈默说：“你还小，得回到学校去读书。”
　　邢将停看着他不说话，神情却是抗拒的。
　　陈默说：“我保证从前发生过的事不会再发生。”
　　邢将停仍旧不说话，眼睛里甚至裹上了一层嘲讽。
　　陈默说：“你得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而不是一直这么跟着我，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你会完全失去自我。”
　　那一天，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十指紧扣，陈默说了许多话，邢将停却一句都不愿意听，因为陈默的每一字每一句对于他来说，都是在告诉他时间到了，梦该醒了，他是时候离开了。
　　陈默也知道这件事邢将停肯定不会一下就接受，所以他没有强求他怎样，而只是先简单地把道理讲给他听。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也正因为这一天他所说的这些话，让安静、乖巧对他言听计从了两个来月时间的男孩儿内心再次滋生出了自杀的想法。
　　索性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陈默很快便察觉到了男孩儿的异样，及时闯进浴室，夺过了男孩儿手中的壁纸刀。
　　男孩儿躺在浴缸里看着他笑，舔一舔腕子上的血：“……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你的血，但我有点舍不得。”
　　陈默把男孩儿从浴缸里捞出来用厚实的浴巾擦干裹住，虽然确定他手腕上的伤口不足以致命很快就会停止流血，但还是在盯着男孩儿穿好衣服后带他去了医院。
　　护士看着他手腕上一道刚长好的疤上又落了伤口，气得想掐死他：“你知道自己的血多珍贵吗？多少病人都需要的！你要是血多，来献血啊！”
　　邢将停看着她为自己包扎，闻言忽然笑了起来：“那您把这些血都抽走吧。”
　　护士瞪他，又忍不住难过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好好活着呢？你去看看那些病房里多少得了绝症的孩子都盼着自己好起来呢，你明明身体比他们都好，却不肯好好活着。”
　　邢将停不说话了，缴费回来的陈默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也被他偏头闪开了。
　　处理完伤口回家，一路上邢将停把脑袋抵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直到车子停进地下车库，才忽然开口道：“你骂我吧。”
　　陈默没有骂他，而是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次邢将停没有反抗，沉默着接受了。
　　陈默的手却没有在摸过他的发顶后立即收回来，手掌向下，有些克制地，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外侧在男孩儿脸上蹭了蹭。
　　“我很抱歉，”他说，“但我不想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