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莫川》鹭尧飞龙

440、第四百四十章·回国

　　午后两点，几名士兵忽然带着三名陌生人进到地下实验室，士兵将他们押到荒木歌川面前，其中一人汇报道：“少将阁下，他们自称是庆应大学的老师，要见少将阁下。”
　　其他几名士兵指在他们头上的枪没有松懈丝毫。
　　被押着的这三人皆向荒木歌川半鞠躬行礼，荒木歌川也示意性的轻轻点了点头。
　　荒木歌川认真打量着他们，这几人年岁皆过半百，耳鬓边生出丝丝缕缕的白发。他们都身着西装，系着领带，衣着十分得体，看起来温文儒雅，气质不凡。
　　突然，这三名中年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且都低下了头。来往人员看到这一幕，不免向这边投射过来几许目光。
　　最前面一人自我介绍道：“少将阁下，我知道您是荒木少将，我叫藤井苍介，是庆应大学生物医学专业的老师。”
　　这个人的名字好生熟悉，荒木歌川思索一会儿想起来这不是当初庆应大学被井上兵太郎抓走的名单上的那批人吗？
　　藤井苍介继续说道：“少将阁下，今日我们跪在这里，是想向所有被关押在这里的人谢罪。”
　　荒木歌川明白他们这几人要表达什么了。
　　“少将阁下，这位是山本英拓，这位是野泽原毅，我们都是庆应大学生物学领域的老师。”藤井苍介指着另外两人说道，“我知道少将阁下对于这座实验室定有诸多疑问，所以我们三人今日便来到这里向少将阁下说明情况，还望少将阁下给我们陈述的机会。”
　　“请说。”荒木歌川沉然道。
　　“半年前，冈谷工业大学举办了一个以‘人体消化系统生理学’为名的学术交流，我们受邀前去应援。一开始我们都只以为是做某方面的课题研究，上面给了命令，我们也不好拒绝。就在上面那座实验室中，他们将一些最初的样本拿过来让我们看，让我们研究。进行了一周左右，我们才知晓那些样本是从狼身上提取的，那时我们便觉得不太正常。正当我们申请离开之时，我们便被监控起来，家人也被带到了这里，他们挑明了身份和目的，以家人威胁，让我们留在这里帮助他们研究他们想要的，如果我们不从便要我们的家人做实验活体。后来他们放我们回去，让我们正常出入自己的住所，也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庆应大学校方没有怀疑吗？”荒木歌川问道。
　　“应该没有，因为我们被带走不久便又回去了，他们以家人威胁让我们三缄其口。”
　　“我记得当初你们那一日进入庆应大学以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为何后来到了冈谷工业大学呢？”
　　“我们当天进入庆应大学便开始做那个课题，后来当天半夜他们将我们带到冈谷工业大学，给我们都罩上了头套，说是课题较为保密，不得已如此，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是去哪里。”
　　崇仁亲王正在休息，听到他们说话也来到这边，荒木歌川介绍道：“这位是崇仁亲王阁下。”
　　这三人又向崇仁亲王行礼，崇仁亲王见藤井苍介是他之前拜访过的导师，便立刻说道：“请三位导师站起来说话。”
　　藤井苍介立刻恭敬答道：“亲王阁下，我们不配站起来，我们今日来这里是向关押在这里的所有人谢罪。”
　　崇仁亲王望了一眼面容凝霜的荒木歌川，未再言语。
　　“亲王阁下还记得当日到我家中，我与阁下说的话吗？”藤井苍介继续道：“非常抱歉，亲王阁下，我当时说了谎，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这座实验室中待着。当日阁下到我家中之时，外面便有他们的士兵监视着我们，家里也装了窃听器，所以我……只能说谎。其实当时‘托德斯拉格’已经趋于成熟，他们还留下我们的性命，便是为了让它更加成熟，或者后期实验测试的时候有什么问题，以便再让我们去处理。他们将我们放回来也不过是一个幌子，为了给庆应大学一个交代，也为了免去别人的怀疑。暗地里，他们还是派兵监视着我们，而且我们的家人一直被关在实验室中，我们都无法反抗。”
　　“‘托德斯拉格’谁是主导者？”荒木歌川沉着脸问道。
　　“‘托德斯拉格’虽是美国博士卡鲁斯德尔主导，但也算是我们研制出来的，井上兵太郎和那名美国博士日□□着我们改进。”这名年过半百的导师声音逐渐颤抖起来：“他们绑架了我们的家人，如果我们不从，便要将我们的家人送入试验台上。冈阳盛博士因为不从，已经被他们杀害了，而冈阳盛博士的家人也被做了实验活体……”
　　这时，昨日跪在荒木歌川面前后来与妻子“团聚”的那名助教走到前面来，恭敬说道：“少将阁下，亲王阁下，请原谅我的鲁莽，是我私自借用了实验室的电话，将阁下们解救了实验室的事情告知藤井苍介博士。冈阳盛博士便是我的导师，我非常痛心……”这名助教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科技进步是为了减轻人类的痛苦，而我们却给人造成巨大的苦难，我们不配留存于世。”只见藤井苍介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水流下来。
　　这名叫“山本英拓”的导师也说道：“我们的内心日日饱受着煎熬，我们的余生也都将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
　　如此德高望重的导师却被人逼迫至此，此刻，崇仁亲王的眉目间充满了怜悯，他十分心疼的望着这三名导师，对于他们的决心也无比感激。荒木歌川则依然肃沉着脸。
　　藤井苍介又说道：“我们利用最高端的科学害了很多人的性命，我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们都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得到宽恕！我们今日来这里，便是希望能做出最大的挽救。我们愿倾尽所有，研究‘托德斯拉格’对症的药物。我们会一直待在这座实验室中，如果没有结果，我们愿与这座实验室共焚！还请亲王阁下与少将阁下答应我们的请求！”
　　崇仁亲王一直恳切的望着荒木歌川，除这三名导师外，其他人也望向了荒木歌川，静待着答案。时间有空前的静许，这时，所有人都明白，这实验室中的一切都要荒木歌川做决定。
　　许久过后，荒木歌川才点了点头。荒木歌川明白，也只有这些科学家们才能研制出对症药物，才能真正挽救那些人的生命，还有莫共身体里的痛楚。
　　荒木歌川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带他们去见自己的家人。”

　　三名导师与家人见了面，一番痛哭唏嘘之后，藤井苍介又来到荒木歌川与崇仁亲王身边，他问：“亲王阁下，少将阁下，实验室的资料可否找到？”
　　“实验室资料？”崇仁亲王问道。
　　“对。”藤井苍介认真答道：“卡鲁斯德尔与井上兵太郎两人将实验室所有资料都做过详细的记录，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资料应该都存放于卡鲁斯德尔的办公室中。”
　　“办公室在哪儿？”荒木歌川。
　　藤井苍介径直将荒木歌川与崇仁亲王带到这一层尽头的一座小房间中，铃木彻与几名士兵紧跟在他们身后。这两日来荒木歌川忙着各类事情，还未来得及将整座实验室都搜查一遍，本来荒木歌川想的是将地底的尸体都清理掉、将活着的狼都带出来以后再做搜查。
　　这间房间位于角落，十分偏僻，而且里面的东西摆放的非常凌乱，猛然一看，会让人以为这是一间储物室。
　　崇仁亲王一个眼神，铃木彻与这几名士兵便搜查起来。一刻钟过后，果然从这里面搜出一打文件。

　　文件中美日两种文字，对于‘托德斯拉格’这项实验何时进行研究、前期做了哪些准备、所用到哪些实验人员、实验人员资料，每一次测试每一阶段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这项实验的成果未来要用到什么领域……皆做了详细的阐述，与之前他们审讯的那人所述一致。对于中国俘虏和他们在东京抓的流寇以及那批士兵，每日有几人用做实验活体，都有详细的记录表格，最重要的是“托德斯拉格”根本没有对症解药。
　　最后一份文件中，荒木歌川看到了关于那批俘虏的记录，从“六埼矿山带回来的俘虏有1023人……”最后一页日期上面写着“六埼矿山的俘虏剩余237人”。

　　拿到资料后荒木歌川又来到从最底层密室带上来那批人的房间中。荒木歌川询问他们是否为中国人，一开始没有人承认，后来荒木歌川将那份表格递给他们，一名野战士兵将上面登记的东西用汉语念出来：“从六埼矿山带回来的俘虏有1023人，如今只剩下237人。”
　　这些人的面容皆骤变，面露惊恐之色，且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荒木歌川向他们隆重鞠了一躬，说道：“八年战争当中，是我的国家侵害了中国，战争结束，又将这些罪恶带到了你们身上，我身为日本人，实感愧疚，我替他们谢罪！”荒木歌川说完那一番话并未抬起头来，而是一直低着身。
　　他们依旧无人答话，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荒木歌川继续九十度弯腰，诚挚说道：“我没有办法替我的国家谢罪，因为这罪孽如铺渲的汪洋大海，根本无法计量！如今我能做的便是送大家回国。无论你们心中对我怎样的仇视怨恨，或者怎样的不屑不信任，都没关系。我荒木歌川在此立誓，定会将你们平安送回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