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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第三百零七章·终生 ...

  •   从此以后,荒木江贞每日下班之后都会去那家咖啡厅闲坐。两人越来越熟,直到最后情愫暗生,私定终生。
      荒木中岛发现荒木江贞每天都不准时回家,于是有一天暗中跟着他,看到这名女子,才知道两人私自在一起了。
      荒木中岛勃然大怒,他已给荒木江贞选定好妻子,那便是位列与皇家关系最近的贵族“五大摄政之首”的井上家的长女——井上芳成。井上芳成的父亲是大正天皇贞明皇后的堂弟,且井上芳成从小便钟情于他的儿子,这是多么美满的天作之合,这是旁的家族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荒木中岛从中严厉阻挠,他将荒木江贞禁闭在家中,并对外放出消息荒木江贞马上便要结婚,端木惠芝联系不到荒木江贞,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心灰意冷。
      随之,荒木中岛立刻与井上芳成的父亲商量,十一月的晚风,仓促的落下荒木江贞与井上芳成的婚礼。
      荒木江贞抵死反抗都没有效果,最终,荒木江贞辞去了政府中外务卿秘书官的职位。
      ……
      说道这里,荒木江贞忽然停下来了。
      莫共心中荡气回肠,感慨万千,家族长者棒打鸳鸯,这好像中国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啊。荒木江贞不再说话,莫共也不敢多问,便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许久过后,荒木江贞才继续。
      后来,端木惠芝家里知道了这件事,迫于荒木家族和井上家族的压力,不得已也逼着端木惠芝仓促结了婚。对方是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身体还有残疾,是个跛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莫共听到这儿,已经将荒木中岛这个老顽固骂了千遍万遍了。
      那个男人是贫穷家庭出生,没有什么谋生的能力,端木惠芝过得并不好。荒木江贞便经常暗中接济端木惠芝,有的时候两人偷偷见面,但是见面的次数也很少,一年两三次而已。再后来,端木惠芝决定不再见他。
      “后来呢?”莫共问道。
      “后来……”荒木江贞停顿一下,将眉头上的愁思悄悄隐匿,又继续说道,“后来他们一家人都搬去了长崎。”
      “长崎?”莫共心中咯噔一下,长崎去年遭到了如此大面积的毁坏……

      夜色深许,荒木歌川进门,推开莫共房屋推拉格栅,里面空无一人,荒木歌川进去仔细查找一番,整座屋子里面都没人……是在刹那之间,荒木歌川揪紧的心开始嘣嘣乱跳,荒木歌川即刻冲到院落当中,莫共喜欢在石桌前静坐,然而,此刻,石桌前空空如也。
      每日回来,无论莫共有没有休息,荒木歌川都要推开莫共房门看一眼,这已是他戒不掉的习惯。
      此刻,荒木歌川的心跳更加剧烈了,他能听到风落地的声音。
      爷爷他们均已休息,决不可打扰到任何人,荒木歌川强逼自己静下来思考。今日晚饭离开以后,他的亲兵并未向自己汇报任何情况,那便说明莫共没有离开。荒木歌川在院中四处找起来,院落很广,也许莫共在某个角落中。
      荒木歌川正迈向庭院西边之时,父亲房间亮着的灯光照耀过来,以往这个时间节点,父亲早都休息了。那房屋中,依稀是两个人的身影,荒木歌川便返回向屋中走去。
      来到父亲房间门口,荒木歌川轻轻推开推拉格栅,父亲竟丝毫没有察觉,这时,他紧绷的心才松弛一些,莫共坐在父亲书桌前的椅子上,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窗外晚风徐徐,清静和宁,父亲面部温和,眼睛不是一潭静湖的沉默,里面好像有光,莫共脸上也挂着微笑,似是阳光专门为她打下烙印,十分煦暖。
      荒木歌川异常讶异,这是他的父亲吗?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面容这般温柔的父亲……他好想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也很好奇,他们两人在聊什么,可脚步却不敢再挪动一步。这么久以来,荒木歌川第一次看到父亲和别人聊天,还说了这么多话。
      荒木歌川又望了一眼窗外院落,万物婷婷静立,树叶睡在风中,微风和鸣。
      荒木歌川不敢走进去,一直站在窗口,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二十五年(1921年—1946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荒木江贞。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莫共心中默想着,这大概便是相思真正的模样,万水千山,绵绵不绝,即便年久日深,即便山远天高。
      莫共缓缓从荒木江贞房屋走出来,回到自己房间。荒木歌川躲在自己房屋拐角处望着莫共回房,莫共并未注意到荒木歌川。
      这一晚,荒木歌川看到,他父亲的房间,灯亮了一整夜。

      “你今日……又去拜佛了?”
      午后,花谷长溪刚踏入家门,哥哥便问了这样一句。
      “没有。”花谷长溪如实回答。
      “那你……干什么去了?”哥哥又问。
      “我……去集市买了点东西。”花谷长溪支支吾吾说道。
      “买了什么?”花谷长勇认真望向自己的妹妹,他认为自己的妹妹在说谎,她并没有去集市。
      “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买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和伞,但是我去了以后,集市上已经卖光了。”
      “哦,这样啊。”没有将东西买回来,哥哥更加不相信他这个妹妹的说辞了。
      “嗯……”
      “我看你最近老是出去,还是坚持去拜佛吗?”哥哥装作这个话题自己是在不经意间提起的。
      “喔……有的时候去,哥哥你不是知道我的习惯吗?为何还要问呢,而且平日里你从不过问我的事情,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来了?”
      “平日里,我没有过问,是因为我有事要忙。最近一段时间你老是往外跑,现在东京街道上都是美军,还有一些流寇,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哥哥平静说道。
      “哦,多谢哥哥挂念。我没有关系的。我只是去佛寺而已,那条路线不经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街道,很安全的。有时候,我也去看望朋友。”想到今日莫共拒绝了这个月十五与自己去佛寺的事情,花谷长溪便觉得十分失落,虽是很久以来的习惯,但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里。返回之时,她确实到集市中去买伞,但是没有买到。
      “哦?是你上次说的那位荒木家中的中国朋友吗?”
      “哥哥,你怎么知道?”
      “我……随意猜的。”哥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正是她。她是一名非常玲珑的女子,我很喜欢她呢。”
      “哦,这样啊,既然她来自中国,那你便要多照顾她,多尽些地主之谊。”哥哥温和说道。
      哥哥真是懂礼之人,花谷长溪满心喜悦的点头。

      “您好,上次在这里便遇见了您,不过您当时并未注意到我。”今日天朗气清,阳光和暖,莫共对这名长者微微鞠躬并温和说道。
      莫共日日等在这里,今日,终于又等到了。今日十五,上次见她,那一日也十五,这样推算的话,每个月的十五,她都会来这里祭拜。前几日,花谷长溪来到荒木家中,提出来今日与自己一同前来浅草寺,莫共推脱着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便婉拒了,莫共想着,幸而将她拒绝了。不然今日遇到端木惠芝也无法打招呼。
      不过这个花谷长溪也太热情了,隔三差五便来到荒木家中,要么与自己小坐,要么邀请她去某个地方游赏,鉴于上次她给自己提供了伊藤绫野家的地址,莫共也不好总是拒绝她。
      “你好,小姐。”端木惠芝轻轻说道,也向这位年轻小姐行了礼。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不知为何,只是第一次正式与她见面,莫共觉得她很亲切。
      “非常荣幸。”
      “您也是经常来这里吗?”莫共轻声问道。
      “是的,我的儿女……都先后离开了,我来这里为他们祈祷。”
      离开?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外地了吗?莫共不解。
      “请问小姐,你是来为谁祈福?”端木惠芝也温和问道。
      “我……我为我的家人。”
      “我的丈夫和儿子先后被抓到外国打仗,上面通知说都牺牲了。”说着,端木惠芝的悲戚之色渐渐显露,莫共也跟着有些难过。
      “听到这个消息真是非常抱歉。”莫共边说边在心中暗暗琢磨着,如果荒木江贞知晓她现在的处境,定会为她难过吧?
      “你的家人也是到中国打仗牺牲的吗?”端木惠芝又问。
      莫共摇摇头:“他们……他们是在中国牺牲的,但并非是去中国打仗牺牲的……”
      “在中国牺牲又不是去中国打仗?这是何缘故?”端木惠芝一时有些不解。
      “因为我的家人就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莫共一口气说出来,她不想去想在这里说出这些话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是非,她只是不想隐瞒任何人。
      “中国人?那……我的丈夫和儿子不就是去侵略的你们国家吗?”
      莫共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中国人?我听说中国人不是很多都被我们的军队入侵,杀死了吗?”端木惠芝的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
      “杀死”二字格外扎眼,使莫共的心急速下沉,但莫共还是秉持平和态度说道:“我是幸存者。”
      端木惠芝听闻,脸上有痛苦、歉疚、悔恨交织的复杂之色闪现,她突然跪在莫共面前,双手伏地,头恭恭敬敬贴在地面上,精致的发髻丝毫不乱:“我的丈夫和儿子到中国打仗,是他们的入侵毁了你的家园,杀害了你的亲人,我替我的丈夫和儿子谢罪!我替我的国家谢罪!”端木惠芝在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在莫共脚边磕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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