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端端端午

2、凶案

　　今天是2045年2月16日，M城除夕。

　　晚上8点，M城的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身穿黄色和蓝色的外卖骑士骑着像滑板车一样的小飞行器来回穿梭着，家家户户的窗口里飘出了饭菜香味，让人不由得猛吸一口这浓油赤酱的空气。

　　60岁的梁队一手拿着一扎啤酒一手提着好几盒卤味外卖踢开了值班室的门

　　“来来来，喝一杯！”

　　小李举起双手，“噢耶！老梁请客啦！”，值班室顿时有了过年的气氛，大家忙着拿一次性杯子和碗，倒酒的倒酒，添乱的添乱。

　　“来！我先敬大家伙儿一杯，今天留下来值班的都是好同事！辛苦了，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老梁，你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吧，有啥打算？”小李吸吮着一块鸭脖，唾沫横飞。

　　“嗨，现在这情况还不好说呢，我这人忙惯了，真让我闲下来反而浑身不得劲儿。”老梁夹了一筷子切得细细的猪耳朵塞了满嘴。

　　“滴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响起，不详的红光笼罩着值班室，“操！就我这嘴，该！”老梁一边猛灌了几口酒，一边打开了控制台的全息屏。

　　“松江区佘山林湖路888号废弃游乐场内发现一具尸体，请重案组速去支援。”

　　“小李，跟我走！其余人留下待命。”

　　2045年的警车，车身和一般汽车相似，但是车门的部分多了两个可折叠的翅膀。在陆地上行驶的时候，翅膀折叠起来，如果想飞行的话，翅膀就会张开。汽车如同变形金刚一样，可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一架小型飞机。在陆地上行驶最高时速能达到150千米左右，飞行时速接近200千米；每加满一次油，最多可飞行800千米。虽然案发地点在郊区，但老梁和小李还是迅速地从总部赶到了现场。

　　二十多年以前，这里还是风靡全国的游乐场，有全国数一数二的顶级过山车，是老少皆宜的欢乐谷，笑声好像可以日日夜夜回荡在上空。但是现在，老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片区的第一眼，就觉得这里是空的。废弃的建筑就是会散发出那种气息。好像有些人走近你，你看着他们的眼睛你就知道他们已经死掉了，那种生命力的丧失是遮掩不住的。这二十多年来科技疯狂发展，很多老式的工具都被取而代之了，人工智能逐渐侵蚀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升级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被淘汰的不止是工具，还有建筑，人口越来越稀少，废弃的建筑就越来越多。

　　然而有那么一批人就是热衷于“废墟”，废墟是什么？废墟是某种狂热时代、宏大叙事后的沉寂，是被遗弃的物品和它们所凝结的回忆。时代滚滚向前，没有因为曾经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刺激的过山车停留一秒，它带着它的不解随着人们的离去永远留在了21世纪。

　　废弃后的欢乐谷也是有人看守的，报案人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当他拎着半空的玻璃酒瓶摇摇晃晃地巡视这一片区的时候，鼻尖闻到了可疑的血腥味。虽说是看守者，但在平时，老大爷对于闯入者的态度也介于“干啥来的”和“爱谁谁吧”之间，所以大爷的存在像常温保存的狂犬疫苗，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微妙。

　　梁队走进大门，一路往案发地点走去，虽然是晚上，但照明灯全开，直晃眼睛。他见到这些游乐设施衰败破旧的样子，看到氧化变色的铁锈侵蚀掉坚固的钢筋铁皮，砖瓦水泥只剩下残垣断壁。那是沧桑巨变后的落寞，是时间转瞬即逝留下的残忍，看着这些，梁队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蹒跚了起来。

　　案发现场比想象中要严峻，哪怕是久经沙场的梁队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更不要说刚毕业不久的小李了，小李只看了尸首一眼，便跑出去吐了起来。

　　看守者老大爷用手指着这一片建筑说，这里曾经是欢乐谷的鬼屋，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梁队发现老大爷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把身上的破羽绒服裹了又裹。鬼屋不算大，三百多平方米的面积被隔成了一间间小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两扇门，一扇进，一扇出，跟迷宫一样，从入口开始的地板上每隔几步就有凸出的小利刃，利刃上留有暗红色的痕迹，梁队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利刃，一路往前走，最后来到鬼屋的出口，出口前是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横着一块不知道应该称之为“尸首”还是“尸块”的东西。

　　这块东西分不清前后，没有四肢，也没有头，他的皮肤一片片被刮开、撕裂、磨烂，露出筋腱和骨头，骨肉已几乎全部分离，不远处还有一个称之为“瓮”的器皿，器皿之大之重连一个成年男性都无法抱起，两个法医正在从里面掏出两只胳膊、两条被打断骨头连着皮的腿儿，两只脚，两只手，还有，一个男性的生殖器。

　　搜索队带着警犬翻遍了整个欢乐谷，都没有找到头。

　　梁队皱起了眉头：“虐待、私刑、分尸、砍头、藏尸……这得多大的恨啊……”

　　“砰！砰！砰！”

　　接近午夜，附近的居民开始放烟花了，虽然数字烟花已经被普及到了每一个普通家庭，但是在M城的郊区还是有些怀旧的人会来放传统的烟花。

　　绚烂的光照在每一个人凝重的脸上，那转瞬即逝又明艳异常的花火，一束接着一束，好像是对警员们的嘲笑，又好像在说着那些早就被嚼烂了的祝福，被照亮的不只是夜空，还有地上那反反复复触目惊心的血字：

　　郭子威，新年快乐，郭子威，新年快乐，郭子威，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