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莫言离殇》十九青草

9、雪中诊所

　　“喂，醒醒了，到了。”
　　“呜……”
　　听着耳边有人在叫我，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就睡着了。虽然这副身体恢复功能异常的神奇，但是好像也容易累。折腾了一个早晨，又一次性说了那么多的话，这对于死里逃生的我已经是极限了。
　　“醒了就快点下车。”雪见已经在车外，敲着车窗催我了。
　　于是我恍恍惚惚地下了车，然而刚刚钻出来站直的我，抬眼就看到“张野诊疗所”五个大字。顿时，原本有点迷糊状态的我立刻清醒了过来——我到了灰狼众的基地之一了。
　　这是个小诊所，坐落在离市中心较远的地方，所以周围比较安静。诊所的两侧种满了挺拔的松树，虽然松枝被雪压弯，仍尽显遒劲之姿。从侧面看去，在诊所旁后面还有个小花园，在这百花凋零的冬日，只有零星的几株挂着冰晶的梅树还依稀可见。在这被白雪所覆盖的世界，万物萧索，这个小诊所就显得倍加温馨了。就像是冰风谷中的小屋是冒雪的猎户挨着火炉、喝着暖茶的避风港一样，这座小诊所也让人感到是这个静寂的世界中一片温暖的土地。

　　或许这就是相对的哲学，大中有小的世界中，因小而见大之旷远辽阔，因大而知小之宁和温暖。我喜欢大的事物，也喜欢小的东西。所以，我第一眼对着小诊所充满了无限的好感。
　　然而，我的理性又立刻告诉我，这个让我感到安心的小地方，是灰狼众的地盘。于是，心里一下子就冷了。
　　我仿佛看到了我迈进里面之后的情景：无数的灰狼众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穿着忍着服饰的杀手手握苦无和手里剑，几个人上前几下就把我绑起来，之后送到他们头领面前等待最后的宣判……

　　脑子里一想到这些，脚步不由地向后退，但是刚退了一步就撞到了雪见的车上。
　　我无路而逃。
　　风还在刮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但是，我却感到异常的寒冷，双手不禁裹紧了雪见之前在医院里借给我的风衣。
　　我害怕。
　　当我真的站在这个我苦思冥想也想接近的地方时，我害怕了。
　　人总是这样，幻想中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实际上，却是最脆弱的。
　　人也总是这样，对着别人的软弱指指点点，自以为是的说“如果我是他，我会如何如何……”，可真的让他设身处地的到了别人的境遇时，才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好了，快进去。”
　　“雪见……”
　　“啊？怎么了？”雪见向前走了两步，见我不动，转身看着我。
　　“我之后会怎么样？”我的声音显得很没底气。
　　“……不知道。”雪见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会不会死？”
　　“……”这次，雪见完全沉默。
　　“雪见……”
　　虽然我还在追问这个问题，但是雪见之前的沉默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我，我很可能对死在这里。但是尽管我心里清楚，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不管是谁，亲口告诉我这个事实。绝望也好，残忍也罢，我只想结束这不安心的幻想。

　　“先进去再说……”雪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会死，对吧……”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
　　“果然是这样么……”
　　“……不一定。”终于，雪见开口了。
　　听到这个回答，我也吃了一惊。这个不是我想得到的答案，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答案，竟然让我心里有着微薄的喜悦。
　　“什么意思？”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就有能活下去的机会。”雪见看着我，很认真，又很轻地说道。
　　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
　　是啊，看着这地方，我虽然一再想着里面的恐怖，想着自己能活下去的几率有多么小，想听到一句断了我幻想念头的残酷的话。但是，这些自我欺骗的绝望都源于一个原因——我想活下去！
　　“你……怎么……”但是，雪见，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活下去。”
　　“我的眼神？”
　　“快走吧，里面还等着呢。”雪见回避了我的问话，又开始催促我起来。
　　我也没有在执拗，紧了紧风衣，就慢慢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我的眼神告诉他我想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个眼神是属于牧野零的，还是属于我的。
　　但是，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心里最渴求的，就是生的希望。

　　此刻我心里很轻松，没有惧怕可能的痛苦的心情，也没有义无反顾为了生存拼死到底的激奋。
　　我只是半低着头，带着没有微笑、没有悲伤的表情，跟在雪见的后面，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
　　我低头躲着寒风，却也没有回望。
　　一直到张野诊所门前，直到自动玻璃门缓缓打开。
　　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为了活而努力着，也自信着。
　　自动门又缓缓关上了。

　　外面的世界又归于一片寂静。
　　不一样的，只有门外一串脚印，打破了这银白世界的虚无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