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莫言离殇》十九青草

51、雪见篇—雪中旧时光

　　今年的冬天依然如旧。

　　正值晚上八点，雪见和彦结束了一天的采访任务后，开着他那辆几年都没换过的平民车来到浅草街，不顾路人侧目的指责眼光，把车洋洋洒洒地停到人流众多的便民道上，挠着头不情愿地从车里出来，便朝着前面一家杂货铺走去。

　　“呦，雪见，来了？”杂货店老板熟络地跟他打着招呼，似乎是熟人的样子。

　　“啊啊……无聊的采访耗了一天，烦死了……”

　　“唉，混日子，能怎么着？总比我这儿好。”老板随手点了一根烟递到雪见面前，被他皱着眉摆手拒绝后自顾自地吸了起来，“你至少有个稳定收入，看我，生意越来越冷清，早晚过不下去。”

　　“啧……”

　　灰色烟尘顺着风从铺内往外窜，被打散后缭绕在半空停滞不去，全都围在了雪见和彦周围。男子有些厌恶地别过头躲避，倚着柜台的身子刻意往外面站了站，右手半握成拳敲了三声柜台响板，“咚咚咚”的无间隔音仿佛很着急的模样。

　　“得得，我错了，忘了你戒烟了。”

　　已经年过半百的老板哈着腰掐灭手上才点好的烟，转身就对着身后的货架一阵搜罗，利索地把东西堆在柜台上挨着计价。

　　“要说你也不容易，捡了两个孩子养着，还为了他们戒了烟。唉，可惜了，一个个身体都差得很……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就是你前年在这儿撞的那个，挺水灵的一孩子，说没就没了……”

　　“你行了……”雪见不耐烦地催促着，“多少钱？”

　　“两瓶烧酒，三个哈密瓜面包，算你便宜点，一共2500（日元）。”

　　“拿着。”

　　“钱正好。”老板收着钱嘴里不忘念叨，“你也想开点，那都是命，小姑娘命不好，你也算对她不错了……”

　　“多话。”

　　雪见和彦一把拎过袋子，哗啦啦的声音格外大，撂了一句话转身就往回走，弄得老板尴尬地半张着嘴，最后摇着脑袋坐回了店里继续看他的报纸。

　　十二月的冬季是雪最大的一个月份。

　　微微抬头往上仰，就能看到漫无边际地夜空垂压着大地，从细小变得越来越大的白色雪片，纷纷扰扰往下落，沾到皮肤上便是一阵寒凉。它们积满地面、屋顶、树、车……多彩的世界顿时一片单调的纯色。

　　雪见和彦却越来越烦躁了。

　　这一年又一年往复循环的景物，在他眼里是另一番的含义。

　　拉开车门，他并没有立刻钻到车里，而是身体和手定在原位，头却不由自主地偏转抬起，看往前方那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人流攒动不已。

　　那一度模糊在岁月折光下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两年前那个飘雪的冬夜，他就是在这里撞了突然朝他的车扑来的雪见零，那个半年前的夏天永远睡过去的女孩子。

　　雪见和彦捶了车门一下，愣了愣又悻悻地关上，动作粗鲁，一脚踩上油门，可速度却格外的缓慢。

　　不是路面湿滑，而是他怕再撞到她，怕撞到和雪见零一样突然走进他生命又突然消失的人。

　　他的世界原本平平淡淡，表世做他的小报记者，隐世做他的灰狼众行动总指挥，他无需为了除此之外的一切操心。他只要服从上头的安排，只要听话地完成任务，便可以这样一直平静地过他想要的日子，直到生命终结。

　　雪见和彦就是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他被曾经颠沛流离的日子弄怕了，所以现在，他讨厌改变，讨厌感情，讨厌麻烦，讨厌与人交往。

　　可这一切都被雪见零的出现而打破。

　　所以他讨厌雪见零。

　　他讨厌她那股倔强不服输的叛逆个性。
　　他讨厌她什么都不对他说，所有事都自己扛着，结果弄得狼狈不堪向自己求救。
　　他讨厌她偶尔抽风的粘着他，甚至是到后来放肆的撒娇。

　　总之，他讨厌极了这样的生活——不得不碍着“哥哥”的名义，去照顾一个自己压根不想照顾的“妹妹”。因为雪见和彦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不是过家家酒世界，感情是累赘，是多余的垃圾，他不需要，更不想要。

　　这种活在感情里的日子让他很暴躁。

　　可是和穗却说：“哥哥你明明很喜欢小零，也喜欢这样的生活，那就像我们曾经的日子。”

　　于是，雪见和彦心里那高高的屏障，如同窗户纸一般，轻而易举地被戳破。而后那躲藏在心底、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尘灰的旧时光，一股脑涌进他的脑海。

　　是的，雪见和穗说的没错，那像极了他们曾经的日子。他们小时候也过得很快乐，妹妹和穗会向他撒娇、会缠着他要玩具、会莽撞闯祸让他收拾……

　　可这些都被战争弄得支离破碎，碎得永远都拼不起来。

　　在雪见和彦看来，现在过着类似“地下组织”的生活并不痛苦，反而是回忆起昔日快乐的时光，让他无比厌恶。

　　因为那样的日子只剩幻想。

　　但就因此，雪见零的出现，让他好把不容易忘掉的岁月再度想起，而后随着雪见零的死，一切又都变得落空虚无。这就仿佛雪见和彦又经历了一次儿时转折的折磨，最后却没能捧回幸福的花朵，徒看一地的枯枝败叶，愤恨地一脚捻得粉烂。

　　没办法永远过着那样温暖的日子，就不要出现，不要强行打破他自己的生活。

　　“所以说，我讨厌她。”

　　雪见和彦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灭了烟头，狠狠地往烟灰缸里戳，并回了和穗这么一句。

　　现在依旧如此。

　　雪依然下的很大，飘飘而落，看上去经不起任何碰触的娇弱。雪见和彦一路上都皱着眉，开着车子在车流越来越少的路上行驶，脑子里全都是让他不愉快的回忆。看着雨刷怎么都刷不净玻璃，他心里近乎发狂的憎恶不断往窗上落的雪——忽然就下的没完没了，忽然又骤停，而后随着阳光的照射化为水滴，落得大地茫茫一片干净。

　　这样的生命，这样的样子，和雪见零一样惹人讨厌。

　　讨厌她。

　　非常讨厌……

　　非常得……

　　而当他终于回到家，暴躁地进屋，看到宵风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时，雪见和彦鬼使神差地走到那扇很久没有开启的门前，一股劲儿推开房门。

　　他看到，那曾经让他心里温暖过一年半的人的住过的屋子，空空如也。

　　突然，一直成川字的眉头舒展开了，他心里的怨恨立刻消失不见。

　　冬夜末梢，墙上挂钟敲响新一天的鸣响。他听得清钟响几下，可永远听不清昨日的旧时光。

　　他知道，他讨厌的雪见零不在了。就像他曾经拥有过得那两段美好的日子一般，如同雪一样融化，再也回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一年多，突然想起来还有三个番外没有写，于是就想着补上。
后来一看，觉得这篇文的文字真的很幼稚……但是我没有大修的勇气……嘤嘤嘤嘤……
番外的话，现在写和当时写的感觉不一样，大概风格和内容也不一样吧，有点回忆体的样子。
雪见和彦就是个极其矛盾的人，憧憬美好却不去争取，只要能混日子活着就是王道，所以很温柔细腻的内心被掩盖。
其实他很喜欢跟和穗、零在一起的旧时光，可也真的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