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31、酒不醉人

　　群匪都聚在离“客栈”不远处，听郑大虎一呼唤立马都赶了过来，毕竟现在天寒地冻，“客栈”是个少有的适合给一大群人遮风避雨的场所。几十个人虽不至于令“客栈”显得拥挤，但都是糙汉子，个个嗓门大、气势足，一进门就吵吵嚷嚷，震得房梁都似乎微微地发颤。

　　墨不异喜静，关了门在房内休息。宁羽上次来不及和每个人好好认识，这次去到楼下一一打招呼。

　　二当家叫陈智，人如其名，是群匪中的智囊。只见他淡眉薄唇，轮廓柔和，站在一众膀大腰圆，一脸虬髯的大汉中间还挺扎眼，只是上次交手匆匆一别，宁羽倒没注意这个人的存在，他与印象中羽扇纶巾的智者确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他见到宁羽拱手一礼：“听闻大人此前北上处理公务，那时洪水未退，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宁羽并未告诉群匪他们往北而去是为何，只含糊说了要处理公务，听到陈智提起，自得还礼：“多谢二当家的关心了。”

　　陈智又问：“不知大人的公务有没有处理完？”

　　宁羽随口回道：“处理完了。”

　　陈智再问：“公务处理结束，也便放下心头一桩大事，大人此次倒是不急，自可好好休息一番。”

　　宁羽抬眼看了看他，并不答话。陈智见他不言语，继续自顾自说道：“听闻九天宫门第森严，想来平日若随心想去哪里驻留，应该并不容易。”

　　此人不就是想探他二人要在这儿住多久，又欲往何处吗？直接问不就好了，还要如此拐弯抹角吗？宁羽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见其身材高瘦，一双眼睛精光毕现，显得十分精干利落。他直截了当地答道：“我二人打算在这儿住上三日，然后启程南下。”

　　那陈智立马一脸堆满了计谋被拆穿后的讪讪然，宁羽却在想，这些糙汉子浪荡在外，朝饮露夕不饱，如果队伍里没个聪明人出谋划策，倒还真不好说能在这乱世活得了多久，当下即对此人另眼相看。

　　晚膳由群匪预备，郑大虎下令布了一桌子的菜，宁羽也执意要参与进来，做了梅花酥、风味腊鱼、粉蒸肉、鸡蛋炖虾子等几个精致小菜，群匪在外打到几只野鸡野猪，野鸡拔了毛往水里一汆了事，拎出来抹了油，切了八大块就是一盆硬菜。野猪则整只开膛破肚，用木棍撑起，架了几个火堆撒点粗盐直接就烤上了。这菜肴一精一粗，倒是相得益彰。

　　墨不异闻香而至，不客气地坐了上席，宁羽去撕了一个鸡腿给墨不异，想了想又把鸡心也夹了出来，塞到他碗里，眉眼弯弯对他一笑：“吃啥补啥。”

　　郑大虎发声道：“各位兄弟，承蒙宁公子、墨公子二位照顾，那日在招摇山我们才得以顺利脱身，留下了这条命来，今后，二位公子要是有所托，我们兄弟定当义不容辞！这杯酒，我敬二位！”说罢捧起大碗一口闷，群匪随后跟上一齐干了。宁羽连忙举杯，但也只浅斟酌饮。他实在不擅饮酒，分了几次才喝掉了小盅，墨不异自始至终都以茶代酒，佐以鸡腿酥肉，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粗汉子在一块儿，敞开了肚子，推杯换盏，毫不作态。酒过三巡，人已半醉，群匪开始口无遮拦起来。郑大虎眯着醉眼问：“宁小哥，你和墨小哥是个什么的关系？”

　　宁羽看了墨不异一眼，道：“墨——不异是我郊游中遇到的友人。”未免后患，也懒得解释，他并不欲与人谈起两人真正的关系。

　　郑大虎一脸猥琐：“可我看没那么简单呢。”

　　“……”

　　郑大虎拍着胸脯继续道：“我明白的。像我们这些粗人，靠自己只能填个温饱，没个女人肯跟我们。再说了，这儿已是两国边境，本就纷乱不断，三五天不见一个女人的影子是常事了。没有女人，漂亮的男人嘛，凑合凑合也是能用的……”

　　我可不是因为缺女人才和男人在一起的……郑大虎越说越离谱，宁羽越听越窘迫。墨不异面容清淡，只吃不语，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快。

　　这时，一旁的陈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与郑大虎碰了碰杯：“大哥，常言道有了靠山好办事。你担心什么女人呢，现在我们投靠了九天宫的宁大人，以后好好辅佐，荣华近在眼前，你还担心没女人？”转头又对宁羽道：“宁大人，瀛北现在已经亡了，恐怕等洪水一退齐云就将北进尽收领土。虽然这场天灾应该已死了不少人，但不排除瀛北朝廷余孽遍布，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都是自己人了！”说罢，自干了杯中酒。郑大虎也在旁叫道：“是啊！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都是自己人！”

　　宁羽心道：这陈智果然还算有点头脑，知道国家亡了要找个靠山，否则到时难以自处，还顺便转移了令人尴尬的话题，难得此人粗中有细，便给他吃一颗定心丸道：“现在我们所踏的领土也已经归属齐云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彼此都应竭力而为。你们的情况我已经了然，待回到九天宫呈报皇上，让你们正式入籍，寻个住处，也好不用再四处颠沛流离了。”

　　陈智听后大喜，群匪在身后敲着酒瓶以示兴奋，一时响声震天。这些人本非亡命之徒，国破后最担心的就是生计问题，但是既有九天宫尊崇的高阶弟子相保，那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多谢宁大人！”陈智一口气饮尽杯中酒，这次是由衷地高兴。

　　酒过三巡之后，群匪个个已东倒西歪，有不少个不胜酒力的直接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发出震天的呼噜声，郑大虎躺在座上，眼睛半睁半闭，已是晕圈状态。宁羽被劝了两杯，多少有点头疼，正喝茶解酒。只有墨不异从容地咽下最后一口梅花酥，掖了掖嘴角，眼眸仍是一贯的清明澄澈，眉头却是随着屋外的马蹄声响越皱越紧。

　　马蹄声到了离这儿不远处戛然而止，然后立马生出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往前而来，听起来人数众多，墨不异凝神细听那杂乱的脚步声，估摸起码有一两百人，也不知后边还有没有更多跟着的。

　　“客栈”大门“砰”地被不客气地踢开，一个身披金甲，着靛蓝斗篷的威武大汉居中而立，正是齐云先锋大将军鲁去海，身后同色武服的亲军手持□□，箭在弦上，森冷箭头正对着“客栈”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