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22、仇敌再现

　　姜世忧看了他们一眼，问道：“羽儿，我再问你，接下来你猜对方会怎么做？”

　　宁羽一怔，马上回道：“是的，师父。箭袭已经试过，这地儿是个死角，围城断粮倒是可以，但冰天雪地里对方是不是还有这个耐心，诱降的话更是不可能，齐云独大早已成其他三国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即使我们愿降，他们也不会真心接受。如果是我的话，便用火攻，守在唯一的城门前，逃一个、杀一个。”

　　姜世忧听后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殷会期脸色不太好看，姜东习见状特意走过来轻拍他肩，示意他忍住气。

　　城门口，丹红和杏黄武服的士兵渡船而至，轻舟更轻，船上的箭弩已经全部耗光。杏黄甲胄的将领正欲离舟陆行，丹红将服的男子阻拦道：“鞠大人，何必心急，还不确定城内情况如何呢。”

　　鞠则其顿住脚步，回劝道：“石将军，万支利箭齐发，里面就算是九条命也差不多该绝了，现在我们去捕了几条漏网之鱼，早点收工，还能回去喝个小酒暖暖身呢。”

　　石田冷笑：“鞠大人，难道你不知齐云九天宫乃修仙大派，灵术阵法都堪称一绝吗？何以见得区区灵箭一定能置他们于死地？”

　　鞠则其自小长居南国，领兵作战多是在边境小敲小打，对灵术的厉害了解不深，南方不尚修仙练道，更没人研究奇门阵法，虽然早有耳闻齐云阵法卓绝、天择灵术精深，但并不以为意。“再厉害的人身也是肉做的，我们先发制人、攻其不备，他们还能逃得了？石将军未免过于谨慎了。”顿了顿，又以蔑视的语气大声道，“若石将军仍感忧虑，鞠某人愿身先士卒，捉拿齐云贼子！”

　　石田身边的副将顾志近前悄声说道：“将军，我们的火器还没用上呢，如果长仪的人进了城，那我们就没法轻举妄动……”

　　石田冷笑一声，拨开顾志，往前一步道：“鞠大人，那就有劳了，若击杀了贼子，便都是您的功劳。”

　　鞠则其呵呵一笑，道了声“承让”，弃舟而下，带着六百杏黄武服的兵士浩浩荡荡进了小城。

　　石田眯起眼眺望远处的黄昏。夕阳西下，萧瑟寒风中突进的南国兵士的背影有种说不清的凄沧。顾志忧道：“将军，这么一来我们便无法用火攻，是否需要改变作战计划？”

　　石田听言，冷哼一声说道：“不必。”看着顾志疑惑的表情，他朗声道，“长仪屡劝不听、一意孤行，直入城内有通敌之嫌，无奈之下我军只能单方面毁去盟约，将两国贼人一网打尽。”这时，一直在船内趴着的司阴兽睁开了眼睛，低吼着步出船舱。石田抚摸着它松软的皮毛，哄孩子似地说：“你也等不及了吧，等会就让你吃得饱饱的。”

　　另一方面，鞠则其带领的众兵士到了城内，顺次去搜寻九天宫门人的尸体。万箭如雨引滔天之怒，威力自然不可小觑，突袭之下，人身肉躯如何抵挡？因此当他们在拐角发现角斗场里齐齐整整的众弟子之后，惊愕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两方正面对上，中间仅隔了三十来尺的距离，一方惊惧、一方平静，一方戒备、一方放松。角斗场内的气氛骤然绷紧，九天宫弟子这一眼扫去，估摸着对方人数也就自己的两三倍，平常士兵他们自可以一敌十，根本不在话下。还是姜世忧先开了口：“杏黄太阳纹武服？若是姜某人猜得没错，应该是长仪的将士了。”

　　鞠则其按捺着惊疑的情绪反问：“长仪刺锋军在此。你就是——姜世忧？”

　　“你什么东西也配直呼我师父姓名？！”殷会期跳出来叫道。

　　姜世忧示意他安静，躬身作答：“正是。”

　　鞠则其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叹道：“早有耳闻齐云丞相仙风道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却不知原来如此年轻。”姜世忧未及不惑之年，比鞠则其还小了几岁，但为相已有十多年。“只可惜，”鞠则其又道，“年纪轻轻，却逆天而行，不自量力，以一国之莽欲撼三国之威，真是可笑至极！”

　　“你……”殷会期头一个忍不了，正待出言相怼，姜世忧一把拦下，抬眼说道：“是么？三国之威？那城外集结的莫不是长仪士兵？”

　　此言一出，九天宫众人皆惊，城外竟然还有别的敌军？宁羽闭眼凝神，功力隐约能达，似听到人声低语，但人数多少，距离多远都听不清。长久以来，四国始终相互钳制、互有龃龉，谁都有谁的小九九，谁也都不信谁，因此各自为政，从未结盟。

　　“正是！”鞠则其倒是直接承认了，“城外是我长仪盟友，天择石将军的精锐步军。”

　　天择石将军？石田！宁羽心跳加速。天择国姓石的将军就只有石田。

　　墨不异在旁脸色微沉，显然也已注意到这点。凛冽的北风乍吹起他的散发，侧面望去，那张脸融在落日余光里俊美无匹，现在他神情严肃，嘴唇紧抿，看起来更显线条坚毅。

　　十年之前，舜天关道。石田抽剑横砍，血花飞溅，和着那句“左相宁文阳谗言巧佞，不思天恩，倒行逆施，意图造反，论罪诛之，夷三族”久久回响，一直以来都是宁羽心悸的梦魇，多少次让他从浅眠中惊醒。

　　宁羽在一边敛息握拳，墨不异见他全身灵流外泄，显是心神已乱，自自然然地伸出左手去握住他的右手，黑色的灵流上附着的安神之气缓缓包裹住那些散乱的灵流。宁羽转头望去，正对上墨不异明亮的眸光。他不自觉地感到心中一阵激荡，一时间灵流居然泄得更快了。

　　要命！他简直难堪得想死，脸“唰”地涨红了。墨不异颇为诧异地挑眉看他，眼中似有询问之意，宁羽赶紧收回目光当没看到，默念静心诀，好不容易才让身上的灵气重新归集于体内。

　　鞠则其继续说道：“我们早先便知这瀛北边城地处偏远，抵海靠河，两国携手合作就是为了把你们一网打尽。现在天择军就在城口守着，我长仪也已经把你们围住，姜世忧，我看你还是劝弟子都放下剑来举手投降为好，否则上次就算逃得了灵箭，这次也得死在我长仪军刀下，做个异国亡魂，死无葬身之地。”

　　此言恶毒挖苦，九天宫弟子听了均气愤不已。殷会期因师命在前不好发作，憋着口气向对方怒目而视。姜东习看了眼师父的脸色，只是往殷会期身边挪了一挪。

　　其实鞠则其也只是嘴上逞强，他看到九天宫门人安然无恙，震惊之余也已经六七分了然对方的实力了，趁着之前没人注意，他早唤了个脚程快的小兵赶回去通风报信，让石田的人快来帮忙。

　　但见姜世忧不怒反笑：“齐云从来以礼相待，你们却以刀剑相逐，若长仪孟氏执意引战，齐云一定应战。”

　　鞠则其道：“太后深谋远虑，她的作战策略岂是宵小之辈能知晓的？齐云夜郎自大，以为自己能独步天下。就算瀛北国羸弱不堪，我长仪可不是吃素的！”

　　姜世忧不想再和他逞口舌之快，转头对着身后众弟子道，“列阵！”

　　此言一出，两百名九天宫弟子迅速结阵，排成左右两列，横向展开，长剑挽花，一致向外，剑锋茫茫，灵流流转，动作整齐划一。此阵以攻带守，因阵型如雁归之列，是为雁形阵。鞠则其乍一见心中打鼓，身后全军耸动，显是军心不稳。他心道怎的还没把口信送到吗？虽然明显敌寡我众，但他已经不敢低估对方，只想着拖延些时间等待友军，当下又转了口风道：“今儿个真是大饱眼福了！虽然两国交兵，但能一窥异域阵法还是颇感新鲜。私心之下，其实更期望我们两国能放下兵器，握手言和为好。”

　　年纪最小的姜元在旁越听越不对劲，他来到师父面前轻声说道：“师父，弟子觉得此人说话前后矛盾，显然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姜世忧淡淡一笑，对他点了点头：“我知道。”突然间他好像感到了危险似的，神色一凛，把姜元一把推了回去，大声道：“天火来袭，九天宫弟子听令变阵！”

　　话音刚落，九天宫弟子脚下立刻辗转腾挪，转瞬之内就完成了变阵，从上空往下张望的话，这阵型有如一滴雨水将落未落的形状，被称水生阵，专为抵御火攻之用。

　　而那边厢，长仪士兵们还未来得及反应，铺天盖地的火蒺藜便如流星般从天砸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