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64、再见旧友

　　宁羽与墨不异一起，随着大军冲进了天择的宫殿。

　　“大家十人一队快速散开，谁先找到樊予就记谁一大功，死的活的都成！将军大大的有赏！其他的什么皇亲国戚，不反抗的直接绑了，反抗的一概就地杀掉！”喊话的看服饰是一个级别不低的武将。宁羽听到这话，脚步突然一滞。

　　墨不异注意到了这点，说道：“你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谁也阻止不了。”

　　宁羽转头看他，故作轻松地道：“不异，你说得没错，只是我……我真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反而心里会如此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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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军在各处宫殿搜寻人迹，几乎所有的精兵都被派出作战，殿内已没多少守卫，有也第一时间被齐云军所杀。普通士兵的灵术低微，虽然单挑出来看实力不低，但在人海战术下不免还是败下阵来。齐云军很快就发现了躲在床底下的、灶台里的、茅厕中的，天择的皇亲国戚们。这些人都是天择国所谓的“贵人”，其实里面不少人也都通晓灵术，但在敌我压倒性的悬殊实力之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很快投降了。

　　宁羽与墨不异也一起装模作样地进入各殿搜查，一边留意着有没有天择王樊予的消息。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天择的王皇妃、张贵人、内卫大臣、总领太监、四公主、五公主，皇室内男子被擒的却不多，似乎早就已经逃走了。他们被齐云军押解着一排排站好。很多人的长相与十年前相比已变化不少，宁羽要好一番回忆才能想起。他将盔帽往下压了压，半低着头以防被认出来。

　　墨不异哂笑道：“你完全不必如此。”

　　宁羽以手挡面：“为何？”

　　墨不异挑眉道：“十年前的小儿自然与现在不能等同，除非至亲挚友，谁能在这匆匆一瞥中认出你来？”

　　宁羽听了，心想也对，这样行为鬼祟似乎反而引人注意，但他突然想起招摇山里，十年初见，墨不异却能一眼认出了他来。这么想着，他觉得莫名有点心浮气软，把手放下，正要回答，只听前面的士兵跑了过来道，“也没有吗？”

　　另一个士兵回答：“没有！”

　　后面几个士兵也一起聚过来：“各殿都找过了，都没有！”

　　“相国和大将军还在找，不过我觉得肯定找不到了。”

　　一个士兵说：“天择的男人都他妈的窝囊，现在最重要的太子爷和皇帝老子都不见踪影了。话说这皇帝也太不厚道，把些娇滴滴的女子丢在这里，自个儿却脚底抹油溜得贼快。”

　　另一个士兵晃头晃脑地说：“这倒怪不得皇帝，我要是他的话保准也跑路，人越少越好，免得拖累。”

　　有一个士兵插嘴：“如果是我就不跑，现在全天下都是咱的，能跑到哪里去？早晚还是要被捉住，不如留在这里誓死抗争一下，真死了还能留个好名声。”

　　那个士兵啐道：“名声好有什么用，命都要没了，还不快跑？！要是我，跑不了就求饶，说不定咱皇上一高兴，还能免他一死，封个啥亡国侯的小官儿当当……”

　　宁羽和墨不异悄悄退到一角。宁羽断言道：“其实他们说得都不对。”

　　墨不异道：“你怎么看？”

　　宁羽道：“樊予此人刚愎自用，心狠手辣，但却绝不是怕死之辈，我相信他宁愿与这天择一起灰飞烟灭，也不会愿意逃去天涯海角苟延残喘。”

　　墨不异道：“天择皇宫你熟悉，如果他没有逃，那现在最可能会在哪儿？”

　　宁羽沉吟片刻，道：“有个地方他们应该还没搜过，要不要去看看？”

　　两人注意避开来来往往的天择兵，七转八折地来到皇宫后方。亏得宁羽记忆力极好，这宫殿建造在有限的山地上，这样一来就要求设计的时候匠心独运，最大化利用每一寸土地。说是皇宫，兜兜转转地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转过后殿，眼前豁然开朗。

　　宁羽和墨不异走到了一条鹅卵石小径上。四下无人，沿着这里再走不远便是陵寝，在这里沉睡着天择国历朝历代各四十八位帝后。陵寝规模不大，每座陵墓都以汉白玉砌成，呈半圆球状，按照朝代次第排列，周围围着一圈白色曼陀罗，开得正盛。两旁石象石马端立，雕刻得栩栩如生，并各栽松柏，直插天际，郁郁葱葱，倒是与这青山丽宫相得益彰，放眼望去渲染庄严、气势不俗。

　　墨不异走到一半，忽然放慢了脚步。宁羽向周围凝神细看，一个又一个的墓塚如同巨大的白玉半珠，阳光投下在周围浮着一圈柔光，雾障迷迷，风吹过，安静如斯。不过这表面的平静很快便被打破，只见前方远处似有白影晃动。

　　没有妖气，但也不敢大意。

　　宁羽习惯性地走在墨不异前面。尽管他自知灵术与墨不异相比差之甚远，但每每还是将他护在身后，墨不异似乎也已习以为常，拖着步子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人几乎是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白影现身之处，但走到近前却并未见任何异样。宁羽望着这一片突起的墓塚和连天拔地的青松，对墨不异介绍道：“这里便是天择皇陵，四十八位天择的君主落葬在此，因为隐于后殿，地处偏僻，如果还有能藏身的地方，我能想得到的也就只有这里了。”

　　事实上，以陵墓而言，这里高企的地势和独特的地理位置几乎能保证长眠者不被任何外人打扰，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安息之所。

　　墨不异突然驻足问道：“四十八？”

　　宁羽边在墓塚间搜寻边道：“嗯。天择开国千年，已历经四十八任国主，虽然与其他三国时有摩擦，但可从来没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他讽道，“没想到千年基业今日就要断送在樊予之手了。”明明这口恶气大消，但自己却笑不出来，心中没由来想起父亲常年昏灯之下埋头政务的场景和战场城内无数士兵平民的尸身。

　　墨不异这时却道：“不对。”他顿了顿，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说这里埋了四十八任天择国主？”

　　宁羽见他神色有异，回道：“是的。怎么了？”

　　墨不异问道：“皇陵中还埋着其他人吗？”

　　宁羽睁大眼睛道：“当然不可能。除了帝后之外，谁都没有资格葬在这里的。”

　　墨不异道：“这就奇怪了。”他微仰着头，眺望远处，“那多出来的那个墓塚，又是谁的？”

　　此话一出，宁羽浑身一凛。他暗自将手握上剑柄，随时准备发力，心道：虽然一点没感觉到妖气，但却丝毫不应放松啊。他将嘴唇贴近墨不异耳畔悄声道：“慢慢查过去，待我把那个作妖的给揪出来。”说罢便当先向前走去。

　　第一任天择国主已在此长眠近千年之久。古籍记载，这位国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被下凡的天神钦定为帝，从此在东方定居，建立霸业。——当然，这些记载多是一真九假，一朝之帝，无上威严，不弄个什么紫薇转世、神仙下凡的传说出来好像就说不过去。

　　宁羽细细检查了下，并未见墓塚异样，于是继续往前。

　　第二任天择国主命数不济、命途多舛，耳顺之年才得登基，可不过半年就急病暴毙于王座之上。

　　第三任天择国主却像是把父亲的运势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在位七十年间，天择的经济、农业、军事、宗教等各方面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而九天宫建宫的历史也基本可以追溯至那时。

　　第四任、第五任、第六任……

　　两人边走边看，宁羽上次来这里早就是十几年前，根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现在细细端详那一个个的墓塚，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千年基业不易，却将从此毁于一旦，连带着陪葬的是无数无辜的人民。

　　第四十八个墓塚，以正体楷书镌刻前朝帝后尊称谥号，看起来同样没有任何异常。宁羽收回心神，将目光投向了最前方的那个墓塚。

　　这时，墨不异目视前方，小声说道：“有人。”

　　宁羽点点头：“小心点。”他与墨不异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心领神会。

　　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到跟前，没有树木和其它墓塚的遮挡，这第四十九个墓塚的样况一览无遗。

　　宁羽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座墓塚外观与其它并无不同，依然是白玉砌成的半球状，周围也仍是曼陀罗清淡幽雅，松柏参天而立。但是，这座墓塚却也是最最不同，因为，石碑之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乍见如此，宁羽心念如电：难道是樊予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把自己的坟先提前造好了？不过他想得也太美了，亡国之君，上愧于天、下愧于民，有何资格入主这皇陵？！他想着，一边伸手欲触摸那光滑的玉石碑。

　　正当其时，墨不异神色微动，向斜前方皱紧了眉头。一声厉喝同时自那方向传来：“住手！”

　　在这寂静的陵墓中乍闻厉声大喝，宁羽本能地停了手。只见远处郁郁林荫中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

　　宁羽正对他们而站，说道：“哈，原来是你啊，谢玉。”视线移到后面那个浓眉深目，一脸怒容的年轻男子身上，讶然道，“你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