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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黑店留宿 ...

  •   正值深秋,哪来的凶猛洪水?宁羽吓了一跳。见墨不异也在低头凝思,他拉起那白胡老者追问道:“老伯,麻烦你把事情说清楚些,这时候怎么会发什么洪水?到底怎么回事?”

      那老者躬身回道:“禀二位上仙,三日前王都被攻占,皇、不,是瀛北王就地自裁。齐云倒是履行了此前承诺,对我们老百姓未动一分一毫,我们本是欣喜多过担忧,却不成想齐云军尚未离开,不知怎么回事肆虐的洪水居然就像猛兽一样从北边奔涌了过来,毫无预兆。因为这洪水是半夜来的,很多人不及反应就被大水给冲走了。老朽有失眠的毛病,反而在这关键时刻救了我这条老命,听到洪流奔腾的声音,第一时间我就起身大声喊人,和大家逃到了这招摇山上,但估计也就我们这些人逃出来了。”话到此,怔怔地滑出了泪来。

      宁羽抓住重心,沉声再问:“老伯,你的意思是说这洪水爆发是无征无兆的?”

      那老者道:“是啊,谁能想到居然会遭洪灾。这大水来得诡异,天上既没下雨,又已快到了冬天,天时地利都没有引发洪灾的条件,不知怎么就……”

      事出反常必有妖。洪涝灾害多发于盛夏,被称伏汛,当季多暴雨,山洪滚滚,常载泥沙俱下,北海之水又分流入载星河,由北至南扑来。事实上瀛北本就是多水之国,除了载星河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五六十支水道纵横交错,因此对于预防洪灾从来都是极为重视,但是现在正是深秋季节,天上无雨,那是哪门子的洪水?可这几百人明明神情凄然,扶老携幼地跪地磕头又不像是假的。

      宁羽突然又注意到一点,问道:“老伯,你刚才说齐云军尚未离开洪水就冲过来了?”

      那老者擦了眼泪回道:“齐云军破城不久就昭告天下瀛北国灭,就在当天夜里洪水猛扑而来,这半天时间齐云军应该还来不及回去吧。”

      宁羽心道,齐云瀛北南北接壤,而招摇山矗立于两国之间。算算时间,九天宫的师兄弟和所统领的齐云骁骑军应该早就回齐云去了。但又一想,洪水若真的如此汹涌,中间即使有招摇山阻挡,大水绕山南下,齐云国内又会否受到波及?沉思片刻,当下道:“大家别急,现在情况如何还不知道。这里地势高,留在这边还是安全的。”轻扯了墨不异的衣袖:“我和我这位不异兄到山下看看情况,要是洪水退去就来通知大伙儿下山,如何?”

      墨不异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但嘴角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些。宁羽想的则是每次都不知怎么去称呼,现在是“友人结伴出游”,就算直呼其名也是名正言顺,不算失礼,以后就这么称呼吧,余光瞄了他一眼,见他也没有丝毫责备他尊卑不分还擅自做主的意思,心里头莫名生出些高兴来。

      众人听了他的话,纷纷讨论起来。那老者道:“二位上仙,我们俗世凡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山上呆几天倒无不可,但烦请一定尽快来人接应才好啊!”旁边的人也都聚了过来,一年轻男子道:“我的庄稼地都遭了秧了,得早点下山去查看情况。”一少妇在旁哭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知生死,我要去找他去。”几十个百姓,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休,墨不异嫌吵,独自退到了一边去,把宁羽一个人留在那儿一一安抚,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得以脱身。

      两人愈往山下行,愈觉不对劲。山脚的小路越走越泥泞,再到后来,水平面急升上来,几乎到了成人的膝盖之上。往南大概半天之久,水势终于退却,露出平整干燥的路面来。

      宁羽松了口气,看来齐云安然无恙,又心怜那些无辜的瀛北国民,一时五味陈杂。两人走到将近黄昏,想着是时候休息了。两国交界处总是纷乱荒凉,少能见到商贾店铺,又行了一个时辰,宁羽才发现了矗立路旁的一座大院,明明占地宽广、金漆红瓦,门上却只挂着个小小的牌子,歪歪扭扭地上书“客栈”两字。

      两人心合意通,一起踏入客栈,刚进门,里头四五个汉子一同从椅子上站起,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盯着他们。宁羽当没看见,先开口道:“哪位掌柜的,我和我朋友要留宿一宿,可有多余客房?”

      汉子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回道:“空房多得是,请问要几间?”

      宁羽回想了下曾经在“有客客栈”的遭遇,觉得安全起见,一间就好,但又感有些不好意思,正在踌躇之间,墨不异在旁道:“一间即可,再随便来个七、八、九碟小菜。”入了客房,宁羽轻声对墨不异道:“他们可能都不认得你了。”

      墨不异不以为然道:“那天我扮成个歪瓜裂枣,自然是不认得了。”原来,那几个汉子正是齐云军联合九天宫攻上招摇山时遇到的那一拨,他们并非作恶多端的山妖,此前被墨不异趁夜给放走了。

      宁羽心道,你扮相怎么都算不上歪瓜裂枣,只是本相太好看了,所以反差有点儿大。嘴上却道:“那你觉得他们在这儿干什么?”

      墨不异还不及回答,听到有人在外用力地敲门:“饭菜来了。”

      之前那回话的大汉进得门来,餐盘往桌上一放就欲走。宁羽拦住他道:“别忙着走啊。”

      大汉瞪眼道:“还有什么事?”

      “有点事问你。”

      “说。”

      “我们坐下慢慢聊吧。”说罢,顺手把门带上,按着那大汉的肩膀,生生把那人摁进了椅子里。墨不异又去关了窗,右手结一个拈花印,房间中立刻涌动起一股奇怪的气流。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啊,宁羽心想。

      而那大汉发现自己身不能动,脸色大变,大声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兄弟们!快来!”却发现喊了半天,没一个人来救他,知道遇上厉害人物了,登时急红了眼。

      外面几个汉子蹑手蹑脚地围上来偷听,却不见房里一点动静。其中一个悄声问:“老大怎么回事,还不出来?”另一个在窗纸上糊了个洞道:“没事,和那俩细皮嫩肉的小子坐着聊天呢,大概声音太轻,我什么也听不见。”“啊?老大不是说要抢他娘的吗?怎么着见人好看还打算交上朋友了?”另一个则说:“看来老大看上那戴发冠的小子了,你看他手都放老大肩上了老大也不动不恼。”其余几人听后都吸了口气,深以为然:土匪讨生活也不容易,老大找不着女的,现在居然用男人充数了,可能一充还是俩。

      屋内,那大汉脸色发白,他身不能动,明显已经慌了,但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宁羽笑着对他道:“这位爷,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那大汉脸色更白了一成:“你是齐云那顶顶厉害的小道长!”

      宁羽听他这么称呼,呵呵笑出声来,说道:“你既然记得我,为什么以为我不记得你们了?刚放了你们,居然就胆敢跑这儿来开黑店了?说,那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趁夜逃走,应该多少知道这怪异的洪水怎么回事吧?”

      墨不异在旁添油加醋道:“你开黑店我不管,可不能开到我头上来,还短了我们的吃食。现在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那些人的死状你们可见到了?”

      那大汉一听,回想起那人的冷厉手段来,汗水顺着脊背涔涔而下,圆睁了眼道:“是、是,两位公子说什么,我答什么。”一边又瞥了墨不异一眼,隐隐觉得他的声音好耳熟。“那天半夜,那个叫吴意的人迷晕了齐云的人,杀光了那些老弱,我们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就放了我们,让我们快点滚。我们其实不是招摇山人,我们只是山下正经的生意人,前些日子图力找到我们,要上山配合他演一场戏,还给了丰厚的酬劳,我们就答应了。那个吴意好像也不是本族人,但我们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和我们没关系。”

      对面两人听了互相对视一眼,除了说自己是正经生意人外,基本可以确定那大汉没撒谎。

      “继续。”

      那大汉咽了口口水道:“我们小老百姓,看见那个血肉横飞都快吓傻了,骑了马就立刻逃下山去,还好他没追上来。”

      宁羽心道,他若真要追上来,你们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这大半夜的本来应该很安静不是,可是不知怎的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北方的天亮了几下,一时间闪得和白天似的,我还以为闪电了,其实不是,就是天亮了。身下的马也受惊了,一个劲带着我们往南跑,拉都拉不回。”那大汉又咽了口口水,好像仍在后怕,“还好马朝南面跑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居然是发大水了,从北往南冲下来,要是当时我们往北走就死翘翘了!”

      两人听了都不说话。那大汉又说:“连齐云的大官都出动了,我看到他们一大批兵马直往北面去了。”

      “你说什么?齐云的谁?”

      “不、不知道,领头的四十左右,穿着靛蓝的大袍,袍子上绣着好多只仙鹤,后面跟着一大串小道士,就和你一样的。我们偷偷躲在一边,看到他们往北去了,我后来还和兄弟说了,发大水,他们去那儿干嘛,找死吗?”

      靛蓝百鹤绸袍是九天宫尊者专属,那这人应该就是师父了。

      那大汉继续说:“后来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就一路往南,直到来到这儿,看到这驿站已经人去楼空,想着拿来开个客栈也好,就先这么安顿下来了。”

      宁羽失笑道:“原来这本是瀛北的驿站,难怪了,那门匾上的‘客栈’两字是你们自己写的吧?”

      大汉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我写的。”

      “写得真丑!”

      “是是是……”

      突然,“砰”一声,大门被猛地踢开。原来外面众人终于发觉不对劲,抬腿破门而入。那大汉激动得大叫“兄弟,救命”,可身体却被宁羽扣着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墨不异端坐不动,一挥衣袖,门“砰”地又重新关上,对面众人见了都是一脸的惊讶。

      墨不异把餐盘的菜一个个端上桌道:“大家萍水相逢,既然都来了,何不痛痛快快吃一顿,我请。”

      那些大汉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忽然暴起。其中一个从腰间抽出一根大棍横扫,另一个手握拳头对着宁羽的腹部就打,其他几个也在旁伺机而动。岂料手在半空,却是怎么也打不下来,黑色如烟的灵流瞬间缠住那些大汉的身子,绕上了他们的脖子,像蛇似的越缠越紧,大汉被憋得脸通红发紫,不自觉地张嘴吐出了舌头。而那坐椅子上的汉子已被吓得不发一声。

      墨不异从容地夹起一小块肉来,置于其中一个大汉伸出的舌头上,一掐脖子,那大汉不自禁缩了舌头,肉顺着喉咙“咕咚”就滑下去了。墨不异依样画葫芦,或夹菜或夹肉,迫每个大汉都吞了,这才撤了灵术。那几个大汉瞪着眼瘫在地上兀自喘气,还没来得及流露惊恐之色,一个个很快就躺倒不动了。

      墨不异歪着头瞧了瞧,对那坐着的汉子道:“你们的迷药效力不错,哪儿买的?”

      那汉子脸色煞白,颤着声音说道:“我们兄弟几个是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是边境流民,从小家贫,父母在战中要不死了,要不散了,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只是为了讨点饭吃,不至于饿死,不想有眼无珠扰了两位公子!”

      宁羽道:“开黑店也是为了讨饭吃喽?”

      “公子,瀛北早就不行了,别的国封锁又严。这几年我们到处找地儿想安顿下来,也想过好好做人,可是肚子不饱、兜里没钱,没个办法啊,我们就是小偷小摸,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宁羽道:“你们还有理了?不过,我心软,就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看了眼墨不异,见他微微向他点头,继续说:“招摇山上几十个来个百姓,我现在命令你去把他们带下来,暂时安置在这里,待我回来安排。”

      那汉子愣了愣:“公子,您肯放我们一马?”

      宁羽道:“说了放你们怎的又不信了?你也看到我不异兄的功夫了。你们最好乖乖去做,尽快救人,不许伤人分毫,否则,我保证你们的下场还不如山上那些死人!”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金锭掷在桌台上,“这是安置费和伙食费,够了吧?”

      “够了,够了!”那汉子睁大了眼,似乎还不相信就这么把他饶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我是这儿当家的,郑大虎。”

      “郑大虎,现在就命你快派人去招摇山,若有差池,定不再饶你!”

      墨不异口气平淡地补充道:“我的七、八、九碟小菜也快点重新上了,否则我也不饶你!”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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