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24、真真假假

　　秦琴君和胡丁丁打得正激烈，见宁羽窜出都吓了一跳。两人各自分开站定，暂时休战。秦琴君捂着受伤的双臂，狠狠盯着宁羽手中之物。

　　“阿羽？！你怎么会在这里？！”胡丁丁首先开了口，并不掩饰她的惊讶。

　　胡当当眼前模模糊糊地多了一个身影。他半阖着眼睛走近两步：“阿羽？是阿羽吗？！”胡丁丁扶住了他，“对，是阿羽！”语气里十分惶惑。

　　还没等他们惊讶完毕，墨不异悠悠地自后方行来，神情泰然自若，与在场几位形成了强烈反差。

　　“你也来了？！”胡丁丁的惊讶显然更添一分。

　　胡当当问道：“姐姐，又是谁来了？”

　　胡丁丁闻言凑在胡当当耳朵边低声道：“那个好几次和阿羽一起来的谪仙般的人物。”

　　胡当当愣了愣神，一时没有回应。

　　这时，秦琴君突然圆睁了双眼：“是你！是你们！我记起来了，是你们！”

　　她声音尖细，语调夸张，胡丁当姐弟立时警惕起来。但秦琴君现在无意对他们动手，她手指着墨不异，厉声道：“多年以前我曾见过你！”她的手指又移向宁羽，“好像还有你！”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扭曲，手指又重新指向墨不异，“这么多年，你、你一直都是一个样子！”

　　胡丁当姐弟不知内情，不知道她说的“一直都是一个样子”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惊慌，心中又是茫然又是警觉。

　　十年之前，长仪国尼姑庵内，宁羽和墨不异曾与秦琴君一见。其实若不是两人相貌打眼，常人一般不会一眼就认出这么久以前只有一面之缘之人。

　　墨不异淡淡道：“公主记性不错，不是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早已忘了。”

　　秦琴君本来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花了眼，听他这么一说，完全确定了当年遇到的就是他们两人了。

　　墨不异缓缓走向宁羽，每走近一步，他周身的灵流便增一寸地暴涨奔突。胡丁丁无言地挡在胡当当身前。那次对匪头郑大虎公开处刑，宁羽曾施展他的灵术与众兵相战，被她尽收眼底，虽然他那时戴着面罩，但多年相交，她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形，一直躲在一旁偷偷观察。

　　也就是说，她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灵术有多强了。但眼下这冲天的黑色灵流显然不在她认知能力之内，周遭气流斗转，呼吸都变得困难，胡丁丁发现原来这个面容清冷的男人灵术远在宁羽之上。

　　他蹙着眉，忍受着灵流共振的不适伸手欲触摸那朱雀扇，但手在半空，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他沉声说道：“我能确定，灵脉是真的。”能与其身体感应如此剧烈的，舍灵脉又有何物？

　　宁羽像是刚从震悚中惊醒，将朱雀扇举高了点：“皇族嫡系之血……”

　　他话说半截，墨不异自然明白，胡丁当姐弟和秦琴君却是不明所以。秦琴君兀自按捺自己的惊异，对他道：“好孩子，把扇子还给我吧！”说罢欲上前去夺。

　　胡丁丁横提弯刀走上两步：“你休想！”

　　宁羽一字一顿道：“灵脉之力，以皇族嫡系之血为引而驱动的。”

　　他这话说得并不十分响亮，却是掷地有声。胡丁当姐弟和秦琴君本人都怔住了。秦琴君甚至忘却了双臂上传来的剧痛。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深的恐惧感流转在空气中，不断绞紧。

　　好一会儿，胡当当才开口道：“阿羽，你再说仔细说说这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不明白，而是希望再确认一次。

　　宁羽握着朱雀扇的手不自觉地有点颤抖：“灵脉之力，是以皇族嫡系之血为引，一旦驱动，甚至可成灭天之破。瀛北玄武璧引巨洪而下，齐云白虎镜除尽妖邪、而长仪朱雀扇——将在方圆百里燃起三昧神火，连明连夜，直至烧到最后一刻。”

　　一时无人说话，又半晌，胡当当侧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现在算是驱动了吗？”

　　宁羽道：“算！”

　　除了墨不异外，众人皆惊，凝神屏气以待。气氛一时竟然平静得有些诡异，没有人提刀、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然而，除了轻风徐徐吹过，一切并无异样，一点子火星都没见到。

　　怎么回事？难道师父说的是不对的？灵脉之力并非以皇族嫡系之血为引？又或者关于朱雀扇燃三昧真火并非真相？宁羽将朱雀扇翻来覆去地查看，扇面红光如血，周遭一片寂静。

　　秦琴君被囚多年，毕竟对瀛北以灵脉之力引巨洪感触不深，率先开口道：“搞什么，你们几个是合起来演一出戏给我看吗？”虽有嘲讽之意，但只是故作轻松，其实心下的戒备和担忧已提到最高点。

　　周围四人都不是善类，两个是叛徒，还有两个，一个抢了她的朱雀扇，一个是多年容貌不变的怪物，即使她本身再好男色，此时对墨不异也只有畏惧和远离之意，只是四人在前，一个她都已无力抵挡，何况是四个，因此当下不敢妄动。

　　胡丁丁也不再掩饰身份，直接问道：“阿羽，你确定灵脉之力是如此驱动的吗？”

　　宁羽道：“是师父说的。瀛北玄武壁也是逢于彻的鲜血驱动，大将军博脱带至北城引暴洪南下。”

　　说是这么说，但眼下明明风平浪静，难道驱动这灵脉有个时间差，还是姜世忧说的根本就是错的？

　　墨不异忽道：“为什么都倒过来思考？”

　　宁羽闻言，脑中灵光一闪，骤然醒悟：“不异，你的意思是……”

　　墨不异揉了揉眉心：“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他向秦琴君瞟了过去，“你们能确定她就是‘皇族嫡系’吗？”

　　话音刚落，秦琴君冷不防扬手对几人一撒，想要故技重施用石灰粉迷了他们的眼，不过这招数对墨不异和宁羽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胡丁丁也早作防备，将视力未恢复的胡当当推到一旁，抬手用内劲将石灰逼回过去。秦琴君顿时像是重心不稳，就地跌倒，捂着眼睛，口中兀自“嗷嗷”直叫。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胡丁丁仍不解气，上前反手“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得秦琴君两颊立马肿起。她还想再打，胡当当上前一把将她拉开：“够了，够了。”

　　胡丁丁挣脱开他，高声说道：“这贱人屡次暗算我们，不给她点苦头吃不行！”

　　胡当当沉声道：“我知道，但她依然是爹至死都念念不忘要护着的人。”

　　听到他这句话，胡丁丁全身一震，良久，颓然地放下了手来。

　　宁羽并未理会秦琴君的大叫大嚷，他拎起她受伤的左臂，将朱雀扇贴了上去，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打湿了扇面，但甫一倾侧，那血又神奇地从边沿滴下，一点儿都没被吸收。扇面上干干净净，只有朱雀神兽依然神态倨傲、展翅欲飞。

　　秦琴君不断哀叫，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急拔身子向后狂奔而去。“又来这招‘出其不意’？！”宁羽眼疾手快脚下生风，寻常人的脚力怎敌得过纵影移风术，还未跑远便被捉了回来。

　　他实在不喜这个女人，明明眼睛没被伤到，叫得比谁都响。她用的都是下九流的法子，和市井泼皮没两样。

　　他皱着眉头把她扔回地上。听她还在连声鬼叫，胡丁丁怒气又生，喝道：“叫什么叫！再叫我把你眼珠子挖了！”弯刀从右转到左手，刀刃正顶着她眼皮。秦琴君吓了一跳，这才不出声了。

　　宁羽走上前，喟然叹道：“世人都知长仪长公主秦琴君出身高贵，从小最受她父皇母后的宠爱，可是却无人知晓原来她竟非嫡出。”

　　秦琴君闻言变色，身子一滞，许久没敢回应。胡丁当姐弟也都怔在当场。只有墨不异还一派云淡风轻，只是眼睛微微眯着，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