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03、寝宫疑云

　　然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一声接一声尖厉的叫声曾响彻夜幕中的琉璃宫殿，更在夏良群寝宫中久久回荡不息。

　　当值的常默在殿外来回踱步，眉宇之间藏不住的焦虑。一个粉团脸的公公把耳朵贴在烫金大门上听了一会儿，眼珠子溜溜一转，劝道：“常大人，皇上正尽兴，您可别扰了他的兴致，离远点儿吧。”

　　常默道：“尽、尽兴？！”

　　粉团脸公公道：“是啊，不然常大人以为呢？”

　　常默奇道：“皇上——皇上的兴致一直这么好吗？这……这会不会有点太激烈了，里面会不会出事啊？”说话间，寝宫中又传来一声女子惨叫，刺破了黑夜，听得渗人得紧，常默吓得跳出三步开外。

　　粉团脸公公像是见怪不怪，神神秘秘地凑近他道：“男人的事儿，男人应该更清楚才对吧。”

　　常默立时涨红了一张脸，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不一样，我没这样的兴趣的……”

　　粉团脸公公的目光猥琐地向他裆下一扫：“常大人看着身强力壮的，难不成竟是个摆设，也和咱家一样是个不中用的……”

　　常默被他看得胯|下生寒，一下子跳将起来：“郭公公，这等玩笑可开不得啊，我意所指可不是这个，我是堂堂七尺男儿……”想了想，在太监面前强调自己阳刚之气似乎有触人心境的意思，于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想自己平日滔滔不绝，在这太监的调戏下居然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话了。

　　粉团脸公公见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逗得好玩，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常大人莫要多说，咱家都懂的，都懂的啦。”

　　其实，在四国之中，除了长仪皇帝尚幼，太后主政，其余三国的皇帝皆好美色。这当然无可厚非，不过在其中齐云王夏良群对女子的要求是公认最高的，只是江山和美人相比他想都不想就会选择前者，齐云国正是吞并天下的关键阶段，他这些年放了更多心思在政务上，除了殷贵妃，后宫佳丽里几乎没有能长久承欢的。

　　常默虽是京官，但因为刚升上来不久，对皇帝的生活习性也不甚了解，这里也是第一次踏足。他只知道圣恩难得，却没搞懂怎么宠幸美人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他自己处子之身，并不尽晓床笫之事，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哪有同房叫得和杀猪似的？身为皇家护卫，首要任务是保卫皇帝的人身安全，但在这一声响似一声的尖叫声中，常默总觉得不是太安全……他正纠结着，由远及近有个小侍卫一路小跑着过来：“常大人，人犯已带到。”

　　常默点点头：“先押去上阳宫，皇上说了要在那儿好好审问。”原来，常默今天是奉命押送春祭大典的刺客过来受审。听说在刑部严刑拷打下那白衣刺客还是咬死不说，皇上震怒，决定自己亲审。这上阳宫名字听着温暖，其实是一处位于最北的小小偏殿，此前夏良群在那里结审过几个叛臣的案子。

　　他清清嗓子，正想开口，寝宫内又是一声尖叫传来。粉团脸公公见他半张着嘴一副为难的样子，嘿嘿笑着过来提醒道：“常大人，您别担心，皇上是素以公务为先，私事为后的。”

　　常默道：“可……可是公公不是你让我别扰了皇上的兴致吗？”

　　郭公公以袖掩面，呵呵一笑：“您要是觉得为难，咱家可以代为通知。”

　　“那就谢过郭公公了！”常默松了口气，他就等着这句话。想了一想，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以不容置疑的速度给塞了过去。入宫随俗，这招他学得甚好。

　　粉团脸公公倒也熟练地把金子顺进衣袖，向他点点头，于是拉长了声音高声道：“皇上！刺客已经带来，请皇上定夺！”

　　“……”咦？就这样？！常默心中暗叹，自己还是经验不足，脸皮太薄，这两句话谁还不会说呀，平白无故损失了半个月的俸禄……不过，他本来以为皇上会懒理郭公公，自己还得在外头杵一会儿，没想到他话音甫落，内殿的门便由里边给打开了。

　　往里看去，只见寝宫内灯火明亮，映照出开门的两个陌生男子的脸，这两人一身常服，看不出是何官阶。

　　常默登时惊呆：这什么情况？皇上居然还有这癖好？！宠幸美人还要带着两个男人不成？！再一看，这两人神情肃然，眉头紧锁，不像春宵一夜的样子，这才隐隐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长仪进贡的美人送到齐云之后，夏良群下旨当晚便让她们留宿内宫。一众素晓夏良群习性的宫人无不诧异：夏良群虽也好美色，但自保意识极强，这次如此猴急，其中颇为古怪。

　　常默伸长脖子定睛再看，宫里头安安静静，竟是一点儿渗人的叫声都听不见了。

　　这两个男子向郭公公一礼：“郭公公辛苦了。”夏良群的声音自后传来：“人带到了？”边说边走出殿来。

　　常默还在发呆，郭公公见状连忙用手肘戳了戳他胁下，他这才如梦初醒，“噗通”往地上一跪：“启禀皇上，人，人已经送去上阳宫了！”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头始终不敢抬起来。

　　夏良群察觉他语气有异，奇怪地看了看他，问郭公公道：“他怎么了？”

　　郭公公憋着笑道：“回皇上的话，常大人可能身体有些不适。”

　　夏良群不满道：“宫里这么多守卫，就不能换个人来。”

　　常默忙道：“启禀皇上，臣没事，臣好得很。”说罢，又是“噗通”、“噗通”地磕了两个头。

　　夏良群摇摇头：“没事就起驾上阳宫吧。”向郭公公又道：“这里面就随你们处置了，记得把消息给散播出去！”

　　郭公公躬身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帮皇上给妥帖地办好！”

　　常默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夏良群已钻入软轿。“起驾！”

　　郭公公低头垂眼，直到夏良群的御轿消失在视野中，这才站直了身子。那两个男人走近道：“公公，那人是谁？”

　　郭公公憋了半天的笑终于再也忍不住，弯着腰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两个男子中，粉面书生样的涵养极好，在旁边站着丝毫不动声色，另一薄唇鹰鼻倒是显得不太耐烦。半天，郭公公才直起腰，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道：“两位赵大人，那人是新来的二等护卫，常默常大人。”

　　其中薄唇鹰鼻的男子努了努嘴：“看起来一脸蠢相。”

　　郭公公连连点头：“大人，我看这常大人可不是看起来蠢，是真的有点儿蠢，咱家说什么他都相信。”不自禁又眯眼笑了起来，“不过，既然你们要露头了，皇上的意思是宫里还是换点新人的好。”

　　粉面书生道：“这个我们明白。宫里的旧守卫都没见过我们，免得私下里好奇给多嘴多舌的，不如换一批又蠢又忠的新臣为好。”

　　薄唇鹰鼻的男人在旁道：“却也不是单为这个原因，王之动叛国的事情曝出之后，皇上就着意要把禁军给换了，听说鲁将军下面也提了个新的副将，虽然出身不好，现在却甚得他的欢心。”听起来对此倒是多为肯定。

　　皇帝的密探向来在暗处活动，但随着征伐天下的趋势白热化，皇帝也需要更多的心腹帮他做事，近年来密探由暗转明早已屡见不鲜。所谓密探，因为本在暗处活动，因此不计出身，不看世袭，倒是能让一批有才能却出身低微的武人上了位。

　　郭公公这时问道：“两位赵大人，不知你们的事情办完了没有？”

　　赵未和赵浒互望了一眼，赵未让到一旁：“嘴太硬，什么都问不出来。罢了，公公找人全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