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00、夜探大牢

　　刑部大牢的黑瓦黛墙早已没入深沉的夜色，四下安静无声，只间或有更夫敲着竹梆子扯着喉咙提醒人们小心火烛。

　　宁羽和墨不异两人在大牢前停下脚步，宁羽走了上去向守门的侍卫一礼：“这位大人，我们是——那个熊大人的朋友，有和他打过招呼的。”

　　原来，常默与刑部里的牢头相熟，宁羽后来编了个理由说有个当小官儿的朋友犯了事在牢里想来探视，常默便说去和熟人打个招呼。不过——那国字脸的侍卫来回看了他们几眼：“原来二位就是熊大人的朋友，大人是和我们提过二位要探视友人，但没说会这个时辰来。”

　　时近戌时，天光尽灭，正常要探视犯人的话似乎也不会找这个点儿。

　　“……不好意思，我们白天耽搁了。”这倒是实话，与常默碰面后回了趟九天宫，小憩了片刻运功疗养，时间上确实耽搁下不少。

　　那侍卫点点头：“你们随我来吧。”说罢，和左右几个侍卫说了几句，拿出钥匙将牢门打开，让两人进去，一边又道，“二位要找的犯人叫什么名字？”

　　“……”且不说春祭大典上那白衣男子誓死不肯透露自己姓甚名谁，就算知道宁羽也不能说出来，否则这妥妥的重刑犯还能让他们见面聊天唠嗑不成？说不出名字，就采用“拖”字诀。

　　宁羽顾左右而言他：“哦，这个犯人是我一个不太熟的熟人的爹的朋友。”

　　那侍卫被绕晕了：“什么？”

　　宁羽更正道：“就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

　　“这人与人打架，把人家打到三个月起不了身，可巧不巧，那人也算是小官儿一个，性质就严重了，所以这案子交由刑部审理。”

　　那侍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奇怪，我印象里咱们这儿没关押过这一号人物啊？”

　　宁羽与墨不异对望一眼，说道：“大人贵人多忘事，这儿可是刑部的地方，他在这儿实在算不得啥人物。”

　　那侍卫却较真：“不，只要是进了这里的，无论是里面的，还是已经出去的，我一定都记得名字。”

　　宁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牛皮要给吹破了！

　　他本来以为大牢里关着这么多人，哪会有牢头一个个去记着人名字，没想到此人就是个记性特别好的主，只要关在牢里的人，姓甚名谁，所犯何事，他一律过目不忘。

　　有此等才能却被派来看守犯人，实在是牛鼎烹鸡、明珠弹雀！宁羽心里想着要糟，表面不动声色，那侍卫已经从里锁了门，将他们带至大牢里面。

　　“二位，请问，你们要找的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

　　“……”

　　这问题避无可避，但又回答不了。那侍卫站定，狐疑地对宁羽道：“连名字都不知道，你们要来找什么人。”边说，边暗暗把手按在剑上。

　　宁羽忙道：“额，我都已经说了，那人是我一个不太熟的熟人的爹的朋友，脸熟，但名字有点生，我们进牢里看了便知……”

　　那侍卫连珠炮似地问道：“是吗？那就请问二位，这人是你们哪位不太熟的熟人的爹的朋友？他究竟所犯何事？又是何时被关了进来？”

　　这次，却没等宁羽再编故事，一阵香风过处，那侍卫毫无预兆地“咚”地倒地。宁羽吃了一惊，伸出手指往他鼻下一探。

　　墨不异在旁道：“不用试了，他只是晕过去而已，三个时辰内醒不了。”

　　“这就是招摇山时你使的迷香吗？”

　　墨不异点点头，眉峰一挑：“何必去和无关之人多费唇舌。”

　　宁羽心道，这迷香我也闻了，却只当寻常，身体无异，为什么这侍卫却直接被迷倒。他心思转了几转，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恍然道：“不异，这迷香你是不是早就使了？刚才那香气其实才是解药？”

　　墨不异微微勾起唇角：“没错。你没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喋喋不休，烦不胜烦吗？我早耐不得了。”

　　原来，墨不异在那侍卫把他们迎进牢里时便使了迷香。虽说是迷香，但这香无色无味、无烟无尘，连宁羽也没有发觉半分。香风实则是解迷香，而那侍卫未及闻到便已被迷倒。

　　宁羽半开玩笑地叹道：“通灵术、懂验尸、平神怒、施迷香，不异，你无所不能。”

　　墨不异道：“我讨厌所有无关的人像苍蝇一样围着你说个不停罢了。”

　　虽然那侍卫被搞定，但这大牢内的守卫仍是不少。墨不异闭上眼睛，双手结了一个手印，只见幽幽黑烟萦绕，妖灵的面目在其中若隐若现，又很快散开不见。凝神细听下，大牢最里端又“咚”、“咚”、“咚”地接二连三传来人身砸地的声响。

　　“这迷香好厉害——居然是以灵术为基的？！原来离谷的灵术已经到了如此境界？！”宁羽暗暗心惊，本来以为自己和墨不异的实力差距花个二十年时间能够弥合，现在想来是自己多情了，他心下有些郁闷，墨不异则说道：“但此灵术极耗灵力，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很少用。”

　　宁羽问：“那现在算是不得已的情况？”

　　墨不异看了他一眼：“要是得编一个又一个拙劣的借口，还说着自己听了都不信的话，你有这功夫不如直接迷晕他们了。”

　　宁羽扶额道：“哈……说得也是，早点想到不异你有如此能耐，我们又何必找人帮忙呢。”

　　不仅牢头被迷晕，牢犯也都晕了。两人边走边说，直走到大牢最深处。这里是关押要犯的地方，重牢深锁，“铁将军”把门，不过钥匙都在那些牢头身上，开锁毫不费劲。

　　随着“咯哒”一声清响，铁锁应声而开，进深数十步才是又一处深牢，宁羽一眼就看到显眼的白衣上的血迹，那人正背对着他们横倒在草堆上。

　　墨不异打开牢门，和宁羽两人走上前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此人应该受伤不轻。酬神戏的白缎大袍上满是横七竖八的鞭痕，衣裳已经残破不堪，沾着点点血迹，几乎看不出原先的奢华来。宁羽心生同情，伸出手去，想扳过他身体看看他的脸，冷不防间，只见那人瞬间睁开了双眼，突然跳起，同时右手极快地扣上宁羽的手腕。

　　宁羽甫发现此人竟然没晕，正欲跃开，想不到此人动作极快，力气极大，被他捏得手腕骨骼“咯咯”作响。

　　宁羽吃痛之下顿生怒意，同情心早已飞出九霄之外，左腿一个“横扫千军”，那人眼看伤势不轻，反应却迅速，往后疾退，反手欲抓宁羽另一手。宁羽一个侧身让过，掌中运起天雷破向他击去。那人显然没料到他会使灵术，呆了一呆，在灵流攻来之前只得放开手来凝神对付。

　　宁羽趁势急拔身子跃开数步，与墨不异站在一起。那人本无意理睬他们，一边疾攻，一边寻机欲逃。墨不异早有预料，双手抱在胸前，大咧咧挡在了牢门口，举重若轻地把冲向他们的招式一一化解，那人大惊之下劈手转为近攻，宁羽闪身上前截住他，右手聚灵欲击，两人一个对视之下又迅疾分开，站定之后，几乎同时大声道：“……怎么是你？！”语气之中，尽是讶异、震惊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