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江千苏

2、第二章

　　同学聚会后的第二个月，是儿子幼儿园的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学。

　　夏栀子回了趟棠市，这是个临时的决定。

　　出发前几天是儿子的生日，她接到了一个自称是陆惊鹤的律师人的电话。

　　“夏小姐，陆先生留下的遗嘱里有您，可以麻烦您来一趟棠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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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他留了一座花园给我吗？”夏栀子听完律师的意思后，有些怔愣，“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给我吗？”

　　律师推了推眼镜，递过去一张字条，“很抱歉，这我不清楚。这是那座花园的地址，您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临走时，律师像是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脸上多了些笑意：“还挺赶巧，你这段时间去，刚好赶上咱们棠市栀子花开的最盛的时候，大片大片的，会很好看的。”

　　栀子...花。

　　站在满满都是洁白无瑕的栀子花的庄园前时，那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一簇一簇的挤着，在绿叶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令人惊讶的，守园人竟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看着不过才二十岁。很少有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愿意做这样需要夜间巡视的工作。

　　被敲门声叩醒时，女孩子困倦地从桌上爬起来，桌面上散落着数张风景图片，匆匆扫一眼，有些熟悉。

　　见到夏栀子，女孩一点也不惊讶，站起身利索地打开铁艺大门，带着她朝里边走，佯装轻松：“今天过后，我终于可以换一份工作了。”

　　夏栀子察觉这话中有话，脚步缓了缓。

　　女孩也看向她，笑了下，“他的遗嘱公布了，我就不用再替你守着这座花园了，你看起来过得很好。”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她又补充道：“他离开前，很难过地说，最遗憾的是没能让你看见栀子花盛开。”

　　又是栀子花。

　　刻意封存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裹挟着冬日冷冽的风吹在了那时尚且清涩的少年和少女身上。

　　少年陆惊鹤和她约定：“小栀子，等到了夏天，我们一起去看栀子花吧。”

　　可是，那个十八岁的夜晚，他没来。

　　寂静中，女孩突然出声问道：“那些明信片好看吗？”

　　夏栀子略显茫然，明信片......

　　倏地，她想起家里被儿子翻乱的明信片，那些大多是风景图片，什么也没写，她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只是偶尔会在众多快递中收到。心底划过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瞳孔一缩，说不出话来。

　　“是他让我寄给你的。”女孩盯着她，笑意淡下来，“他本来是写了字的，可是又怕你认出来字迹，便每次写好后再寄一份空白的给我。那个动态是他在准备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之前发给你看的，他设置成了仅你可见。可是，他突然发病了，先天性的心脏病，我妈妈是他的主治医生。昏迷醒后，他就急着要手机。”

　　夏栀子的眼眶瞬间酸涩胀痛，巨大的后悔和遗憾毒液般迅速在血液中蔓延开来。

　　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她说：“陆惊鹤，打扰你了。谢谢，再见。”

　　那时的他，该有多难过啊。

　　“他病得很重那段时间，他就躺在棠市的病床上，捏着你儿子的照片看。你们俩的眼睛近乎一模一样——他不敢看你的照片，就看着你儿子的眼睛笑。”一串水珠从眼眶滑落，女孩飞快眨了眨眼，强撑着笑道：“你儿子生病，他操心得不行，托了家族关系到处找名医，国内，国外，他找遍了！他对他自己都没有那么上心！”

　　“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可是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啊，凭什么只有他一个带着那些记忆痛苦啊？！他病得太重了，他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你们，他一个也放心不下，他为你，为你的儿子设下保障，想着要看到小孩子上小学了再离开。可是......”

　　陆惊鹤太累了，太困了，太疼了。

　　他撑不下去了。

　　他偷偷离开医院前，留下一只录音笔。

　　儿子两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夏栀子精神一度陷入崩溃。

　　后来，碰巧遇到一位闻名遐迩的医生有空期，为他进行了手术，完美痊愈。

　　夏栀子闭了闭眼，乌密的睫羽湿透了。她轻声道：“你是他的妻子吗？”

　　“不是，他帮过我。”女孩擦干眼泪，情绪平静下来，“我就主动说会帮他做完这些。”

　　......

　　夏栀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浑浑噩噩地翻出被丈夫小心翼翼放在柜子里的婚纱照，耳边回荡着女孩声泪俱下的哽咽。

　　“婚礼那天，他看完了仪式后坐上车，特别开心。他说，‘小栀子，今天特别美。’”

　　原来。

　　那天她真的没有感觉错，是真的有人在看着他。

　　夏栀子点开录音笔的开关，衣料的摩擦声过后，陆惊鹤熟悉的声音低磁传出。

　　仿佛是在笑。

　　他轻轻说：“我太不坚强了，没办法再坚持治疗了，很抱歉浪费大家这么久的时间。这段录音听完请帮我销毁吧，我好久没说说话了。

　　对不起呀十八岁的小栀子，生日快乐。希望她早就忘记我了，也希望未来的小栀子，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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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或许还会有其他视角之类的，如果。有，应该是在vb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