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冬日篇七 在思念中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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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篇七
光最近有发现自己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在棋院的时候会很热血，和高手对局，向亮宣战，乐此不疲的。
可是当自己一个人回到家，又会在想，明天遇到强大的对手怎么办，为什么佐为还在外面下棋没回家……
而光和佐为所在的职场：日本棋院，好像就是那个小孩和成人的分界线。一离开棋院，光就下意识寻找着佐为的身影。
找不到佐为时，就去亮的围棋会所对局，反正亮也会和我一起在思考着佐为的评语……
也就是说，现在多了塔矢亮在陪我承担，这种面对佐为时的心情的重量。
可是，面对佐为呢？
是因为我现在从家里面独立出来了，没有了家，和佐为一起就意味着回家吗？光有思考过。
就像是晨昏交接时，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的时候，望着天幕上千年不变的圆月，光就会感觉到一种孩子气的孤独。
光第N次看着自己的手机。
佐为今天忙得根本没回复自己的手机信息。除了刚下飞机发来的那两条信息，更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光估计佐为是和中国的棋手们下得太高兴了，又或者他们一起去天坛公园看琉璃灯展了。因为光在电视上，就已经看到佐为坐在中国棋院里和一众高手们专注下棋了。
像这种时候又来了，佐为过于受欢迎，心中感受到的这种孤独。
***
棋院附近的便利店。光和亮两个人坐在里面。
“我晚上和父母亲通电话，今晚不去会所了。明天再和你复盘吧，刚好阿含桐山杯和富士通杯预选赛的第一局都下完了，肯定有许多可以讨论的，明天跟你在会所里留得久一点。”
这天离开棋院时，亮对光说。两个人到便利店简单吃了点快餐垫肚子当晚饭。
晚霞映亮他们的轮廓，把两个少年颀长的身影投落在地板上，拉得长长的，像在彼此依靠。
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三秒钟没说话，亮又问：“进藤？”
光抬眼，点点头，“没问题，我也发个邮件给佐为，看看他晚上在中国会不会上线。”
亮居然问：“你……真的没问题？”
“当然。”光在想着亮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连语气又变得不友好了，“难道连你也像棋院里那些大人似的，觉得我在事事依赖着佐为，没有佐为一个人比不了棋赛了？”
光那一刻在想，要是亮也这么说，光就要骂死他。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说你和藤原老师。”亮忙说，“我只是想起了我父亲和绪方以前准备国内预选赛的时候。他们压力都很大。绪方先生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都有。真的坐上了国际赛场，反而没有像这个时候一样压力这么大。”
“是吗，他们不是都身经百战了。”光意外地说，亮很少对光说起家人师兄的私事，“他们打富士通杯时，也害怕在预赛时被一局淘汰？”
“嗯，归根结底，这种国际棋赛的出赛资格……”亮握紧手里的咖啡杯，“大家太想要，也太恐惧得不到了。”
光其实很喜欢这种时候，和亮一起谈谈面对棋赛的心情，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足够坚实，足够坦诚，能够让对方有勇气面对自我。
“嗯，我刚刚在棋院也满脑子在想，被一柳老师淘汰了怎么办。别人肯定马上就忘了，但是我自己嘛，要是被淘汰出去了，我会难受死。我跟佐为说过，这种国际棋赛的预选赛，就像当年考职业棋士那样。”光说。
是有这种感觉，考职业棋士的时候……亮在想。不过，亮当时对自己有信心，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命悬一线的。
亮难得地真诚道：“像这种国际棋赛，我也很难摆正自己的心态。”
看得出来啦，最近你就像吃了炸药那样。光在想。
光又问，“来，塔矢，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凡事来想想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让自己有个预期。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我们俩都出线了。最坏的结果是，被那些九段高手淘汰，丢了名额，到时候，你会怎么样？”
亮长久地沉默，最后还是选择真实：“我会对自己很失望。你？”
“我刚才说了我会难受死，”光想了想，说，“也会觉得很遗憾，没办法和佐为一起出赛吧。”
“我知道。”亮说，注视着光的眼里掠过关切，“一想到藤原老师，你的围棋里就背负了很多。而你现在又没办法和他本人谈谈。所以我才问你，真的没问题吗。我不是说你有问题的意思，或许，我自己也是畏惧的。”
原来是这样。
如果自己不花点时间听亮说话，不会知道亮问出这个问题背后有这么多丰富细致的思考在。
这一刻，光心里是感激亮的，全身都漫起暖意，就像此刻照亮了马路的橘黄色的路灯那样。
原来，承认自己是畏惧的，并不丢脸。
“我没问题。相信你也是。”光说，坚定地看着亮，“我们俩都会度过这次难关的。”
***
光和亮告别后，就自己一个人默默走回家里。和亮难得在舒适的气氛中聊天很温暖，但是，和亮分开后，过了十五分钟，空气又冷寂下来。风吹起光的风衣，吹起他的金色刘海。黄叶落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说起来很滑稽，光根本不知道今晚没了佐为，又没得跟亮复盘，自己晚上要做什么。
就自己摆谱吧……或者，早点睡好了，明天要面对像一柳那样的高手。光不想自己在富士通杯预选赛第一回合赛里就game over了。
一回到家，光就收到了佐为的信息：
——“小光！谢谢你提醒我。我问杨海九段借了相机，我传了照片给你。他们教了我申请mixi账号，让我在中国也可以跟你通电话。我明天就要正式比赛了，你明天也是吧？我们赶快通电话吧。佐为”
光收到信息后立刻就高兴了，心中的阴霾逐渐一扫而空。
Mixi是时下最流行的日本社交媒体，Mixi账号，光也有一个，就叫“Hikaru”，上次韩国记者写了关于亮的报道，把日本棋院骂得一无是处。光便是上次在帮亮反击时申请的，只是没想到佐为也申请了一个。
光也赶快回了信息：
——“佐为，你的mixi账号是什么啊？我的是Hikaru。你快点搜索我和加我。话说，你现在电脑用得好厉害啊！进藤光”
马上打开电脑，就听到邮件传来“嘀嘀”几声，原来是佐为拍来的照片。
光打开照片来看着。佐为果然拍了中国棋院的照片，大部分是佐为今天和大家下的棋谱，然后有几张是天坛公园的琉璃灯展。
还有几张小孩在下棋的照片，光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很像和谷的孩子，不，应该说，是少年比较合适。他应该就是伊角提到过的乐平了。
从照片上美丽的琉璃灯展和巍峨的宫殿来看，今天到中国的第一天，佐为度过了开心的日子。看着这些充满了温暖的照片，光感到唇角也上扬起来。
光打开mixi网页，果然看到佐为发来了添加好友的通知。佐为的名字当然就叫他原来的“sai”。
光用鼠标点了那个通话的图标，果然，就像电话那样，电脑里传来佐为的声音。
“天哪，果然接通了！”佐为激动道，“这个小盒子，果真可以打电话！相信很快也可以自动下围棋了吧。”
光也很高兴，说：“太好了，没想到mixi功能这么强大。那我们每晚都打网络电话好了，也可以下围棋后打电话复盘。”
能够听到佐为的声音，光觉得自己也能睡得好一点。
“小光，你怎么样？我在日本棋院的网站上，看到你明天的赛程……”佐为忧虑地问。
“我才和塔矢聊了聊，心情有好一些。”已经和亮说过了，光就不愿再重复自己的事了，只想听佐为说他的事，“你今天和中国棋士们下棋了？”
“嗯，下了好几盘。我见到了伊角说的那个跟和谷很像的孩子，他叫乐平，也和他下棋了。我也见到了徐彰元九段，他向我挑战了一局。”佐为快乐地说，“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高手向我挑战，让我觉得就像回到江户时期了那样。不过，今天第一天，大家都有些拘谨。”
“慢慢来，你还会在中国待一周吧，不对，待两周，你还要去西安……总之，我等着看你明天比赛的棋谱啊！还有你和别的中国高手的棋谱。”光是期待的。
“小光，我在想，不然西安我就不去了，反正来日方长。富士通杯预选赛非常激烈，我想回来陪你，和你和小亮都下棋。”佐为说。
“我都可以，你自己决定吧。反正你现在自由了。佐为，我不会约束你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小光，你话是这么说，你其实，不是这样想的吧。”佐为温柔地说。
“……”光一听佐为这么说，他也不装了，“行吧，我一半一半。一半的我希望你自由，一半的我想见你。我希望你比完赛就赶快回日本，满意了吧。”
“满意了。”佐为连忙配合地说，哄孩子似的。
“你和他们对局，有什么感悟吗？有找到关于‘神之一手’的启示吗？”光问。
“我还在慢慢体会，就像我跟你说的，我还在摸索。我这个新的理论也不成熟。”谈论起围棋，佐为的语气也逐渐严肃起来。
“我后来又想过，我其实不是很同意你在机场跟我说的，”光说，“但是我能理解你背后的意思，你觉得在现代追寻‘神之一手’，就像追求某种实地和几何的极限。我在想，那种极限要怎么在棋盘上下出来，然后超越它捕捉到‘神之一手’，就要考验两个人在棋盘上的棋力了，能不能把这种局势给营造出来。”
电话那边的佐为好像愣了愣，随即他又笑了：“小光，你总是能说出这些让我耳目一新的看法。你的话很有你个人的风格，是只有你本人才能说出来的。你果然是天才。”
“我也是被你启发的。”光看着照片里佐为的棋局。
两人又聊了会下棋的事，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十点。佐为就催促着光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下棋。
躺在床上的时候，光为了能让自己快点入睡，就读了书《冬日将至》。就像光和佐为说的，这本书是他的催眠药。
上面有一篇散文，是这样写的：“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恰当的距离的，因为每个人都会有必须独自打造的自我世界。此外，因为分隔两地，那份空缺的留白会让彼此着急地思念对方。”
“为了达到‘仿佛被约束’，又‘仿佛没被约束’的层次，越相爱的人，越需要维持令彼此想念对方的距离。”
家人之间，也是彼此相爱的人。读完这句话，光仿佛明白了亮那天在酒吧里说的话，和家人之间保持思念的距离是最好的。
光就在思念佐为的心情中沉沉入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冬日篇七 在思念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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