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七月北海道》明夭

18、第十八章 「線香花火」

　　烟火大会的举办地点靠近海边。不到七点，街道两边便是熙熙攘攘的一片，空气中散发出甜腻的，烧烤的气味，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海的气息。站在路口一眼望去，小巷子丽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人群上方是广袤无垠的幽蓝色天空，连着不远处平静辽阔的大海，天与海相融，人与人簇拥而行。这就是俗世的快乐。
　　可能因为穿着和服的缘故，也可能因为第一次穿，不太习惯，所以片雾凉走起路来并不太顺利。相较于她而言，迹部亚纪对于穿和服走路这事早已驾轻就熟。两人之前本来是牵着手逛街的，后来不知何时松开了彼此的手，少女的身影顷刻间便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片雾凉朝四周望去都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最后索性找了一处人较少的地方坐着，一边揉揉有些酸疼的脚踝，一边感慨日本女孩子穿一次和服可真不容易。
　　“片雾桑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头顶传来熟悉的关西腔，片雾凉朝来人看去，少年穿着蓝色的浴衣，袖口绣着暗青色的丝线，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扯得脸庞愈发温润清雅，就像一个世家贵公子。
　　「和亚纪他们走散了，忍足君呢?」
　　“嘛，也是啊，”男生径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随意而淡然，似乎并不打算做过多解释，垂首时看到她的动作，继而关心地问道，“是不习惯穿和服吗?”
　　「嗯。」她本来想说是因为第一次穿，但想了想，还是还是没说。
　　夜幕逐渐笼罩着海岸，路旁两侧亮起来暖黄色的灯光，路上行人渐多。
　　“片雾桑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吗?”
　　「忍足君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钓金鱼，捉娃娃什么的似乎比较受女生的喜欢呢。”
　　「那，要等等他们吗?」
　　“我们先玩吧，说不定在路上就碰到其他人了。”
　　片雾凉站起身，点点脚尖休息了会，觉得脚踝好了不少，便往人群密集处走去。两人边走边聊天。
　　「忍足君看着对这个地方很熟，不是第一次来吗?」
　　忍足双手背在脑后，语气随意，有些漫不经心，“大概是因为以前经常转学，所以对于环境的适应力比较强吧。”
　　片雾凉这才想起前世工具书上看到过的关于忍足侑士转过6.7次学的内容。她下意识朝对方看去，却见对方也正望着自己。两人愣愣地对望了几秒，忍足率先开口问:“要玩这个吗?”
　　片雾凉朝旁边的摊位看去，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射气球拿娃娃的地方了。原来他刚才看着自己，是为了提醒自己啊，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老板热情地迎上前，笑眯眯地问他们，“两位要试试吗?”
　　片雾凉朝忍足看去，「忍足君平时会玩这个吗?」
　　“不怎么会，”少年姿态慵懒地站在一旁，见片雾桑一脸期待地望着柜台的模样，心间一动，干脆利落地和老板付了钱，而后把枪递给她。
　　“要试试吗?”
　　片雾凉迟疑了几秒后接过。
　　前面几枪都没有打准，她有些气馁地松了肩膀，刚想把枪放回去便见手里的枪被男生接过。
　　少年眉眼微抬，眼角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神色认真而又自信。片刻后，她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布偶，没出声。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浓浓的笑意。
　　“给你打的。”
　　片雾凉愣了几秒下摸了摸头顶，微微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道谢，而后接过了布偶，抱在怀里。
　　许是气氛有一瞬间的诡异，两人都没再说话。片雾凉垂着头安静地走着，没有注意到左后方的男生偶尔投射来的视线。
　　男生慵懒地半抱着胸，与女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走多远，两人在路上遇见了正在吃烧烤的迹部亚纪，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
　　五人再在钓金鱼的摊位碰到了宍户亮，凤长太郎和日吉若，最后几人在忍足侑士的提示下，在路旁较为僻静的咖啡馆里找到了正在休闲喝咖啡的迹部景吾，桦地崇弘和泷荻之介。
　　这下全员到齐，迹部亚纪提议去海边放烟花拍照，迹部景吾大爷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便被拖走了，远远地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说“实在是太不华丽了”的声音。
　　剩下几人相互对望几眼，笑着耸耸肩，跟上前方几人的脚步。
　　海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咸味，远处的灯塔亮着柔和的灯光，处于海天相接的地方，犹如天空的明星，为迷途的船只指明方向。海边也有不少人，簇拥在一起亲热的情侣，牵着孩子散步的年轻夫妻，还有坐在高地上钓鱼的悠闲老人，无一不透着闲适的气息。
　　片雾凉坐在草坪上，微微出神地看着不远处拿着烟花棒玩在一起的几人，没注意到在一旁坐下的少年。
　　“啊嘞，被我发现了，片雾桑想又想一个人逃掉吗?”耳旁传来少年熟悉的，富有磁性与格调的嗓音。她回头，见对方正笑望着自己，不由得接了句，「忍足君不也一样，还说我。」
　　对方笑而不语，过了会，又听他说:“片雾桑果然很适合这件浴衣啊。”
　　和开学第一天说的那句「片雾桑果然还是最适合冰帝的校服啊」的语气一模一样，带着让人想忘也忘不掉的声线，似有一阵温柔的风拂过耳际，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忍足君不去玩，该不会就是想夸我一句吧。」
　　忍足少年脸上露出清晰可见的无奈，他耸耸肩，笑得一脸无辜，“片雾桑的回答还真是让人挑不出错啊。”
　　「彼此彼此」。
　　女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两人都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夜景，各怀心思。少顷，男生温柔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似是喃喃自语，“感觉片雾桑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呢。”
　　男生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女生蓦然僵硬的身体。
　　「为什么这么说?」
　　忍足君一手搭在膝盖上，神情闲适懒散，笑容沉沉地扭头望着她，“大概是感觉片雾桑离我们很远吧”
　　女生没吭声。
　　“莫名觉得片雾桑和以前的我很像呢，”少年仰头望着头，声音缥缈不定，婉转回旋，“因为不断转学的缘故……”
　　少年顿了几秒，没再往下说，接过刚才的话题，“如果是因为在以前的地方过得不开心，但是换了个地方，是不是也可以试试转换心情重新开始呢?”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不开心的话可以说出来呢。”
　　「是朋友不是吗?」
　　少年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她说的。她的耳际掠过一阵夹着海洋湿润的风，路过她微微睁大的双眼，扬起少年苍蓝色，在月色下微微发光的头发，还有深藏的往事。
　　不远处的海岸上空升腾起一簇簇烟花，五彩缤纷的烟花最后在上方天空中尽数燃放，短暂而华丽。
　　她看见女生朝她奔跑而来，身后是巨大而浪漫的海岸与烟火。
　　在她短暂而深刻的一生中，她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前半段沉溺于一段无果的感情，后半段终日面对着惨白的灯光和的墙壁以及日复一日的检查。她知道自己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世界里，被孤立，被伤害，直到连自由都被剥夺，就如同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茧里，连呼吸都是奢侈。
　　可是她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却又那么熟悉的世界，是她曾一直很向往的，也是她现在亲身经历着的。
　　是新生。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山顶诊所里的那场对话。
　　“你以前得过心脏病吗?”
　　中年女人注意到她的不自然，继而笑着安慰道:“小姑娘放心，我只是随口问问。我刚才帮你检查过身体，并没有心脏病的隐患。”
　　心间的石头突然落下，她也随之松了口气。
　　“不过……”她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只听中年女人一脸严肃地说，“你的体质太弱了，平时还是要多锻炼一下。”
　　虽是句戏言，但那一刻，她只觉得眼睛非常干涩，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也就在一刻，她突然清醒过来，她是真的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种真切的感觉让她再次意识到这一切都在真真实实地发生着，而不是梦。
　　她突然明白，曾经她只有一个人，而现在有一群人；曾经她叫纪许，而现在她叫片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