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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终章 ...

  •   “还记得你把我从那场杀戮里救下来的那天,我在你背上哭了很长时间,哭父皇被杀,哭家国被夺,你安慰我,说没事的,被夺走的东西再夺回来就行了,你会帮我,辅佐着我,我把你当成恩人,一直都很感激你……”画芊看着门前立着的人,“后来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有西泠魔教之血?”
      那个致她重伤的陷阱只有她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月白的出现让信王的计划落空,所以他改投了萧重,与萧重合谋设计于她,可惜她一向谨慎,不会轻易中计,然后就由信王妃送来了一封求助的密信……她从没有真正相信过信王妃,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真正想要什么,她虽然去了,但也有诸多准备,以她的身手原本不至于那么惨……然后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在她背后下了黑手。
      这个效忠了她十几年、救过她的命的人。
      为了什么?画芊清醒这几日仔细琢磨过,然后明白不用想那么深,从确认月白的身份之后他的态度就与以往不同了。
      “你为了月白竟然真的对我下手。”画芊道,心中倒没有太多愤恨的情绪,因为她一直都清楚人心复杂,她也明白一缕血脉就会成为人们心中难以跨过的坎,不管她有多么强大,不管她有多么适合为君为上,人们心中认可的依然是月白。
      “是臣辜负了殿下,”谭绝面朝她跪下来,把头埋到最低,却道,“不是因为您是女子,也不是因为您有西泠血脉,就算太子殿下未死,他不想帝位臣本来也没打算计划这一切,可是殿下您……您跟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他坦诚的说:“臣担心殿下会变成下一个萧重。”
      无情无义,任何东西都可以利用,连心中爱人和血缘亲人都不会放过,画芊当然还没有萧重那么恶劣,但她已经算计了卿小姐和太子……这都让谭绝内心越来越忧虑。
      画芊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战事紧急之时谋划让我死,不怕他撑不起来吗?”
      “他撑的起来,”谭绝道,“臣看到了他的潜质,臣会尽心辅佐他,事实上他也做的很好,只是殿下,他终究跟您不同,他始终不肯把您当成威胁除掉。”
      当日画芊重伤,谭绝未下死手,一面是因为对画芊有主仆旧谊,一面是想用画芊试探月白的心性,月白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不是内心阴暗的人,不肯除掉一直在利用他的画芊……这一点让谭绝既欣慰又无奈。
      他想让太子成长,时机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北上讨伐进行到一半,该做的准备画芊都已经做了,弥罗教之乱不可控,却正好引走了宿痕,谭绝便趁这个空档设计了画芊,接下来只需要辅佐太子殿下接下义军的大旗、一步一步让他成长为世人眼中合格的君王就可以了,却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一直不为无上之权柄所动容,都走到了帝都走到了乾坤殿,却仍是对帝位不以为然,那满是诱惑的尊位对他竟没有一丝吸引力?
      这是谭绝的失策。
      但他不会后悔。
      “卿儿是你救的?”画芊突然问。
      谭绝只道:“太子殿下的命令。”
      画芊扶额笑起来:“你与我皆是满腹阴谋算计的人,习惯去操控别人,可他比你我以为的要聪明的多,他早就看清了一切,只是你所作所为尽管一厢情愿也都是为了他,他不能对付你,要你去救卿儿,也是想让我醒来之后看在卿儿的面子上饶你不死,你明白吗?”
      谭绝抬起头来,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又很快平静下来:“臣不敢奢望逃脱罪责,请殿下处置。”
      画芊撑了一下桌子起身,身体尚有些虚,可她的的气场并未减弱,一步一步走到谭绝面前,弯刀出鞘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
      谭绝没有闪躲。
      画芊也没有刺入要害,她道:“他不想你死,我便不会杀你,只是谭绝,无论今后帝位属于谁,你都不适合留在帝都了。”
      在黑暗中沉默了太久,便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黑暗,他担心画芊会成为下一个萧重,他自己其实也早就变了。
      “臣明白。”谭绝忍着疼痛,向她深深一拜,起身离开。
      “近二十年的鞠躬尽瘁,不管你后来对我如何,我还是要谢一谢你的,”画芊用衣袖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淡淡道,“辛苦了。”
      谭绝顿住,点了下头。
      院中很快就没了人影,画芊在门槛上坐下来,望着清幽的竹林出神。
      这一场措手不及的变故之后,很多东西都随之变了,变的不止是外部的人和事,还有她的内心。

      “我们小白十八岁的生辰礼物!”宿痕带着月白拐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踹开院子深处的屋门,把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展现给月白看。
      月白看了一眼,愣住:“……萧重。”
      屋子里头被五花大绑着奄奄一息的不是逃走的萧重还能是谁?月白数年前随香霁卿在帝都时见过他出巡,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对啊,我把他抓回来了,”宿痕道,“本来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给你,但又想到你跟我姐可能更想亲手杀了他,所以就活捉了来……喜欢这个礼物吗?”
      “……还行。”月白又瞥了屋里的人一眼,感觉有点微妙,他知道这个人杀了他的生父生母,对这人有很深的仇愤,可看到这人就这么狼狈的躺在那里,却不知该如何对待了,冲上去一刀把人杀了吗?好像也不是特别解恨,那么又该做些什么?
      月白想了想,道:“把他打包打包送到画……皇姐那里吧,她可能更喜欢这个礼物。”
      因为相比之下,画芊的仇恨比他的要具象且深刻的多,她会知道该怎么处理。
      宿痕点头:“好。”
      于是便吩咐人把“礼物”打包打包送去给了画芊。
      “所以这个礼物是给两个人的,”月白转身走出屋子,“就只是这样了吗?”
      宿痕跟上去:“当然不止是这样,不过……小白你想要什么?”想他以往准备的那些礼物虽然是花费了很多心思,但并没有真正拿捏住小王子的喜好,有点白费力气的感觉,所以这回便先打听好。
      这院子虽偏僻,转过去外头却临着了一条热闹的长街,月白有些日子没这么放松过了,感觉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新鲜的,他漫步往长街走去,在宿痕追问后看向宿痕,异域男子的脸在阳光下有一种夺目的光采,额头上的灰蓝色火焰愈显绮丽华美,整个人英俊的无法言说……月白笑了笑,道:“你。”
      “啊?”宿痕明明已经听到了,还非要装作不懂,凑到他面前几乎跟他挨到了一起,“你想要什么?”
      月白把他拍开,重复了一遍:“你,鬼阎罗宿痕,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宿痕喜笑颜开:“好啊,无论你在哪里,我都陪在你身边,这回绝不会食言。”
      “你最好做到,不然……”月白继续往前走,本来随意瞟着的目光突然一顿,因为他看到某间书铺门口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本来买了书要走的,一看到紫衣公子却跟粘在原地了一样,挪不动脚,眼睛都在紫衣人身上。
      月白拽了下宿痕:“那人你认识?”
      宿痕一脸茫然的看过去:“不认识啊。”
      月白:“不是露水情缘的旧相好?”
      宿痕大惊,连忙摆手:“真的不认识,他谁啊?”
      而那书生看到两人注意到了他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脸色一红匆匆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宿痕道:“你看吧就是个路人。”
      月白点了点头,冷酷的补完刚才的话:“你最好做到,不然我会亲自去把你捉回来收拾你,还有……”顿了顿,他更冷酷的道,“以前的就不说了,以后你若胆敢对我三心二意在外头沾花惹草,我会把你和你惹的花草都给剁了,说到做到。”
      小王子冷冰冰的时候真是可爱,而且听他对自己这么说话整个人都会非常舒爽……宿痕藏住心里的念头,正了神色道:“明白,殿下。”
      小王子这才把冷冰冰的一面收起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还是有点冷的样子。
      但这正是宿痕最喜欢的,应该说不管他什么样宿痕都喜欢,于是便开心的继续陪着小王子散步,散着散着宿公子渐渐不舒服起来……因为这条街上只要是个女的路过时都会忍不住朝小王子身上偷看一眼,更不消说还有男的。
      宿痕立马看向他的小王子——高挑修长身材好,昳丽俊美容颜绝,高贵清冷气质佳,天潢贵胄身份妙……这么完美的人,是个人只要长了双眼睛就会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明明最该有危机感的是我才对嘛……宿痕急了。
      他表情一变月白就注意到了,疑惑的看过去。
      宿痕:“小白,我有一个请求。”
      “说。”
      宿痕:“你也只能喜欢我。”
      月白一愣,继而正色道:“你不负我,我必不会负你。”
      ……

      乾坤殿上。
      月白把桓王和镇南将军曾捧到他面前的传国玉玺拿了起来,转身看向画芊。
      整个大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无论交流什么话题都不会被外人知晓。
      画芊抬首看着站在玉阶上的人、这个整整比她年轻了十岁的皇弟,他很像淑妃娘娘,外貌无可挑剔,性情淡漠疏离,他也很像父皇,天生从容贵气,内心仁善纯净,他也有不同于任何人的令人惊诧的东西,比如常人无法超越的毅力和坚韧,以及对于权位名利的风轻云淡。
      怪不得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大家都接受并认可了他,而今民众翘首期盼,日日都在等待着太子成为新君的登基大典。
      可他却跟弥罗教教主计划着要去西泠游玩。
      “晋国内战的这一年,褚国两王相争已有了结局,显王胜利,此人心机叵测,颇有野心,往后会是晋国的威胁,南境问题不得不重视。”画芊还未醒的时候月白每日里操心着很多问题,正在发生的和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此刻他都一一说给了画芊。
      “北方狼族一直对晋国虎视眈眈,趁乱伤我国民,若要扬起国威需把他们收拾一顿,令他们不敢再犯。”
      “不过眼下首要担心的还是内部,朝堂,勋贵,诸王,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想的长远,”月白道,“我也相信你能够料理清楚,但是你许久不曾接触这些,怕你不熟,我把所有相关的卷宗都放在这里了,若有不解可询问桓王这些老臣。”
      月白说完,等着她的回应。
      画芊:“我看你迎刃有余,似乎不需要交给别人。”
      月白眸色淡淡:“我若要做自然能够做好,可‘能做’和‘想做’是有差别的,登临至尊从来都是你的野心,你喜欢的东西你会比我更尽心。”
      画芊瞥了眼他身后的椅子:“你就真的不想坐吗?”
      月白步下玉阶,把盛着玉玺的盒子递给她,道:“当然有想过,不过那只是人心无法剔除的一丝阴暗而已。”
      画芊理解的笑了笑,伸出手,月白在把东西交给她之前却又问了一句:“我可以放心的把它交给你吗?”
      他的意思不止是一重。
      画芊挑了下眉:“你不是相信我?我会比你做的更好,而今所有质疑我不服我的人我也会让他们信服,月白,往后晋国再无乱政,万民无忧。”
      她也很快理解了他的深意。
      月白道:“愿皇姐江山永固,天下河清海晏。”
      ……

      香霁卿一直不肯见画芊,她也没有说要拒画芊于门外,只是除了月白不再见其他任何人。
      只有这天是个例外。
      月白找铸造师为香霁卿量身打造了一把短剑,短剑取回来便直接送到了香霁卿手中,姐弟俩随便聊了会儿,月白推门出来便看到了站在外头的画芊,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冷淡道:“大典在即,你每天那么多事务要忙,怎么还有闲心跑到这儿来?”
      画芊“啧”了一声:“那么关心我忙不忙,不如我封你做个辅政大臣吧。”
      月白立即闪身跑开,满脸都是“谁稀罕”的嫌弃,不过在跑到大门口时还是回头传了句话:“姐姐喊你过去。”
      画芊顿时惊喜万分,也不计较他对自己时时这么不客气了。
      月白没再管她们,跑到路口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靠着墙等候的宿痕,便喊:“你过来。”
      宿痕幽怨道:“你成天都不理我。”
      月白:“除了姐姐的短剑,我还让人另铸了一对刀剑,你的剑不是裂了吗?要不要?”
      宿痕立马不幽怨了:“要!”
      ……
      画芊敲了敲房门,听到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心里顿时柔软起来。
      推开房门,却是愣住了。
      香霁卿正在擦拭一把崭新的短剑,眉目低垂,极是认真,她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脸上亦缚着黑纱,长发没有再向从前那样盘成精致的发髻,而是高高束起,以金属发饰固定,身后垂下马尾,整个人利落非常,隐带飒气,骨子里的娴静优雅变成了一种沉静从容……几乎不像是香霁卿。
      可又的确是她,声音与眼眸分毫未变,看到人进来,便抬眸看过来一眼:“恭喜你。”
      恭喜什么?恭喜她十几年的谋划终于成真。
      画芊有些不安:“你……”
      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你要离开帝都吗?”
      “嗯,”香霁卿把短剑收好,“大典过后,小白和宿公子要去西泠,我不便与他们同去,打算去江南看一看。”
      “卿儿……”画芊只觉得难受非常,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出挽留的话,良久才道,“不走行吗?”
      香霁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温柔如旧:“可我想要离开了,画姐姐,这许多年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你如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也报复了负我的人,心中已无执念,想去试一试不同的生活了。”
      不仅离开帝都,也离开你。
      虽有许多遗憾和伤痛,但过去终归是过去,如同她被毁去的容颜一样,都是不必追忆的了。
      画芊上前,小心翼翼把她拥进怀里,香霁卿没有拒绝,只是这个怀抱再也没有任何旁的意思,只是一个朋友的拥抱。
      画芊是明白的,于是痛苦更加疯长,如同她爱皇权高位一样,她也爱着香霁卿。
      可她也明白自己不配去爱了,就算她想明白了究竟什么最重要,此时此刻却都已经晚了。
      香霁卿则是把一切都淡然观之,不再留恋,她说:“我会很好的,有你教给我的武功,有小白送给我的短剑,我会活的很好。”
      然后她与画芊分开:“最后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画芊道:“你说。”
      “请你告诉我,梅君子的真实姓名。”
      那个为她而死的人,她虽然不会因此而爱他,却想完成他最后一个心愿,把他的名字记在心里。
      ……

      盛夏之时,女帝登基。

      大典过后百废待兴,新帝与一群臣子忙的昏天暗地,可这也不能消除她心底的寂寥,她最重要的人都要离开了。
      不过萧画芊终究是萧画芊,她不是一般的人,她有手腕有心计有城府,也有一颗比许多人强大的心脏,所以分别那一天她脸上是带着笑的,笑容好似明媚如常。
      直到那佩着短剑的黑衣女子渐渐远去,连身影都慢慢模糊,她唇边的笑容才消散,痛苦随之涌上心头。
      “你们两个,非得也要今天走吗?”
      宿痕牵着两匹马过来:“又不是不回来看你了,放心吧,逢年过节我俩都会给你寄书信的。”
      他压低了声音:“教主大人……澹台落她现在急的抓心挠肺的想知道我家小王子长什么样子,我得把人带回去给她看看。”
      画芊打了他一下:“你特别招人恨。”潇洒快活有权有势还能抱的美人归。
      宿痕笑道:“那不重要,只要特别招我喜欢的人喜欢就行了。”
      月白在不远处“咳”了几声,提醒他该走了。
      “帮我跟母亲问好,”画芊吩咐了宿痕一句,走到月白跟前,扔给他一个东西,“暗诛令还是你拿着吧,那些人怎么用随便你。”
      月白皱眉。
      画芊又道:“这个你若不想要,我朝的亲王之位怎么样?我正在发愁给你什么封号……”
      月白迅速把暗诛令揣进怀里,从宿痕手里拽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刻也不想多留。
      画芊转向宿痕:“你呢?”
      宿痕装模作样的向她抱了抱拳:“算了吧,多的是人抢着要那些东西,就别难为我俩了。”
      说罢也上了马,追月白而去。
      “两个臭小子!”画芊在后头狠狠地骂了一句。
      ……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月白放缓了速度,展开手臂长叹了一声,随后笑出来:“外面的天气真好啊。”
      他许久没有这样欢畅的笑容了。
      宿痕跟着笑了笑:“热不热?”
      月白擦了下脑门上的汗:“热,但是酣畅淋漓。”
      “前面有个凉亭,停下歇一歇?”
      “不歇!先跑上一百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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