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苍崖》》江*寒

29、第26章牵愁困青溟 1

　　２６　　牵愁困青溟

　　侍卫们刚刚退出松涛院，一缕红烟便急不可待地从花瓶中飘出，变作红色长裙，幽丽艳绝的女子，急步冲到床前。
　　清冷而略含血味的莲香，使圣君若有所悟，长剑一横，挡开女子：“你是缭绕湖中的莲魂？”
　　“不错。”莲魂看出他眼中的戒备和杀气，冷冷一笑，指尖逸出的丝丝红电压下他剑锋，“放心，我是不会害他的。十八年前若不想救他，我便不会释放自己的血魂，使湖上一夜间开满血莲，供他护住散逸殆尽的血气。十八年后若想取他性命，在缭绕湖上乘他凝炼到最后的一刻时，早已动手了。哼！其实现在纵然我要杀他，放眼幻苍，也还没人拦得住。”
　　圣君黯然，撤回剑，在桌边坐下来。
　　“该死的废物！”莲魂在心里狠狠一骂，咬着牙死命地拧了几下冥倾鸿的脸，也顾不得怒其不争，扶他坐起，手掌放在他后背的剑伤上，一团红光自她掌心吞吐，缓缓渗入冥倾鸿体内，清冷血腥的气味弥漫整个卧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上渐渐透出淡淡一层血色，慢慢有了体温。
　　莲魂错开手掌，看看他背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忍了忍眩晕，一指点向他的眉心，一缕炫目红光从他眉心化开，直达心脏，冥倾鸿闷哼一声，痛得全身打个哆嗦，眼皮颤了颤，终究没有醒过来。
　　莲魂跌倒在床边，圣君正犹豫着要不要扶她一把，她已强撑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扶着床沿站着，“我只是把法力输送得太多太急，一时间两个人都承受不起罢了。”
　　“谢谢你全力相救。”
　　“他的命暂时救回，可是心脏旧伤能否愈合，要看他自己的情绪，正如太医所言，除非他自己有求生念头，否则再强大的魔法对他也无济于事。”
　　“他可以醒过来吧？”
　　“受那么重的伤，岂是说好就会全好的？何况他连日来废寝忘食，体力透支到极限，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明晨也许可以清醒过来，不过最好让他继续休息几天。”
　　小怪物翻翻白眼：“丑女妖，你好奇怪哦，天天骂主人废物，却一再救他，对别人可从来只见你斩尽杀绝啊。真是看不懂你了。”
　　莲魂横眉怒目：“以为有这废物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么？”
　　“岂敢岂敢？”小怪物脸色刷的惨白，兔子似的蹦到圣君身后，只露出圆圆的脑袋，“我一时失口，下次再也不敢了。”
　　莲魂骤失大半法力，极其不适，懒得再耗费精神，对圣君道：“圣君，我讨厌外人进出这里，想要你儿子活着，最好给松涛院一个安静的空间，若惹得我性起，不管是侍卫，还是这废物，我照杀不误。”
　　圣君沉吟一会，点头道：“好。”
　　莲魂化作红烟一缕，飞入花瓶中，开始调息紊乱的气血。
　　圣君注视着那只花瓶，久久不语。
　　小怪物察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圣君，凭良心说，丑女妖那么毒辣骄傲的人，竟会一再容忍主人的出言不逊，实在是一大奇迹；一再救他，就更是匪夷所思了。不过我敢肯定，对主人来说，她是无害的。”
　　无害么？圣君不知可否地一笑。如果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千年妖魂岂肯屈身于花瓶中，以失去自由和尊严为代价终日守在倾鸿的房间？不过以倾鸿现在的情形，太医救不了他，他这个为君为父的，只能空自忧心如焚，可以救他的，只有这个居心不明的妖魂。
　　忽然，地上一块摔成两瓣的玉佩引起他的注意：“这是谁的？”
　　“别问我，”小怪物道：“我瘴魅太帅气了，是用不着用珠玉来锦上添花的。”
　　一直侍立在门外垂泪快成河的鹦鹉离奴终于有机会开口，她走进屋中，捡起碎玉扬手便要摔倒门外石阶上，被圣君喝止：“离怒，你认得它？”
　　“圣君，这　玉佩是从刺客身上掉下来的。为什么不扔掉它呢？”
　　圣君接过两片碎玉，黯然一叹，招了招手，门边心腹侍卫赶紧上前躬身道：“圣君请吩咐。”
　　圣君道：“传令全城，姓楚的刺客格杀无论，女刺客务必要活捉，不可伤及性命，更不可用刑。”
　　“……是。”侍卫满腹疑问，但哪里敢问什么？立刻退后，匆忙赶往各处传达圣君口喻。
　　握紧碎玉，圣君仰头去看天下一钩残月。
　　也是在月光下，满月，他送出了这枚玉佩。当时梅花如雪，梅香淡淡，夜空中月光如水。如今月残如霜，伊人早已作古。这个刺客，难道竟是当个他刻意忽略掉，而放走的苏、梅两大家族后人么？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竟是永远也遗忘不去，对着残月圣君竟是呆了。
　　这是他生命中最惨痛最无能为力的劫，几十年来夜夜于梦中侵蚀他。若不是倾鸿一再让他失望，让他怎么也不能放下幻苍，他早已随那些永远回不来的人去了。
　　最简单的一种解脱，一个字而已——死，可是，幻苍的担子，倾鸿总也挑不起来。他就总也不能放手自去。
　　不是满月之夜，可是幻苍崖大街小巷都镶珠嵌玉，炬火、宫灯次第亮起，光线绝对不黯淡，整个是迷离又清亮的光的海洋，在这无边海洋中逃奔的两个血人，根本无所遁形。
　　青妩本已重伤，在强行施展最耗功力的幻心箭后，早已气若游丝，只能强自支撑着不倒下，用大把暗器和毒粉对付层层围困的敌人，小声问背后之人：“你救我，就是将自己也推上死路了，不后悔么？”
　　楚清秋一剑震退几名攻向青妩的敌人，“一起闯关的朋友，只剩下你了，若是见死不救，我同样会后悔。”
　　“只为不悔，便不顾生死？”青妩冷笑，又叹气，“傻子。”
　　就算楚清秋不会挺身而出，她奉师门之命，也必得设法拉他下水，让他成为幻苍必杀之人。可是，由他自愿，和由她设计，结果一样，她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啊。
　　她的心一阵恍惚。
　　从闯关时起，她似乎就对这沉静如水的少年所折服，一直在踌躇要不要除掉他。他是离尘山的高徒，异日必是梵净宫霸业的强大绊脚步石，不除去遗患无穷。但是她竟然几次都沉吟不决，坐失暗杀良机。
　　楚清秋拉着摇摇欲倒的她，向左侧缺口处冲去，青妩急叫：“向右，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