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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拈星费踌躇 ...

  •   20  拈星费踌躇

      风烟宫位于圣君殿西边,院中多松竹。
      冥倾鸿与义兄刚到宫门前,就见大批跪迎宫女侍卫,一挥手,喝令他们退下,为首宫女道:“启禀二公子,圣君已为你们在清风阁置办酒席,祝贺二公子与朋友欢聚。”
      父亲什么都为他备办周全了。冥倾鸿既愧又叹,忽然想起雪儿,忙问:“雪儿安排得如何?”
      “依二公子信中嘱托,雪儿小姐安排在暖玉轩,那位楚清秋公子在乘鹤轩。”
      冥倾鸿对楚清秋三字深恶痛绝,不过恼恨归恼恨,他仍会待其为上宾。他已经与他约好三个月后决一死战。
      游惊鹏道:“雪儿是你犯傻去死的女子么?让四哥看看可好?”
      冥倾鸿怒目而视:“该死的火猴子,你要是敢用那种猥亵的眼光看她一个,休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谁不知道这满面红须的游惊鹏平生只对两样事情感兴趣:打仗和酒色。酒要最辣最烈的,女人要最风骚撩人的,他生平从不知道尊重女孩子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游惊鹏笑道:“老五几时这般小气起来?我只是太好奇了,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把我们冷淡心肠的老五迷得命都不要。”
      冥倾鸿不想答应,翼沧鹗道:“三弟应该知道分寸的,就让他看一眼吧。五弟,不知这位楚清秋可是当年离尘武帝的那位得意弟子?”
      “是他。二哥想见他么?”
      “据传楚清秋为人淡泊,剑术清奇高绝,你也知道,我一向最钦佩这样脱俗的人物。”
      翼沧鹗从小就酷爱诗书字画,不过幻苍四面强敌环伺,他岂能沉迷于书画中?这些年人在西疆,烈烈海风吹去少年情怀,却吹不散对诗书的嗜好,有空闲时,他常会坐在白发公主的墓前,给她背些诗词歌赋。她十分仰慕陆地人类的艺术,可是她没能等到活着去人类社会游历的一天,他只好以这样的方式聊慰她徘徊不去的一缕芳魂。
      自从四弟湘铁鹞不幸身亡之后,他再也不曾遇上志趣相合之人,一听说楚清秋,自然想见上一见。
      冥倾鸿道:“那便请他和雪儿一起赴宴算了。两位兄长先请去清风阁稍坐,我去瞧瞧雪儿。”他吩咐侍卫们去请楚清秋,又安排宫女们去清风阁陪翼、游二人,自己直奔暖玉轩。
      暖玉轩是他几年前就已着人精心建造好的,植满花木,开有池塘,可是尽管用各种珠光点缀得整个院子璀璨如画,毕竟比不上泽玉山的温暖明亮。他一直为此烦恼,不知没有阳光的环境她可否接受。
      走进院中,只见侍女们脸色发白,来回徘徊,鹦鹉离奴一见主人脸色不善,赶紧道:“雪儿姑娘大概初来乍到还不能适应,过几天也许就好了。”
      “她应该从泽玉山搬来两天了,这两天情形如何?”
      “她……她除了哭,就是睡觉,睡梦中又常常哭醒,什么东西都不肯吃……”
      冥倾鸿心里一紧,几步冲进房中,只见雪儿双目肿得核桃似的,惨白着脸正在昏睡中,双眉深颦。
      “雪儿!”他扑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来抱进怀中:“雪儿,你醒醒!”
      玉冰雪迷迷惘惘地睁开眼看看他,喜极而泣:“倾鸿哥哥……”
      “别哭,先吃饭。”冥倾鸿一手搂着她,一手就着离奴捧着的饭菜喂她。
      玉冰雪有些羞窘的说:“倾鸿哥哥,我自己可以吃的。”
      “我喂你不好么?”冥倾鸿笑道:“多吃点,吃饱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什么人?”
      “我的朋友。肝胆相照,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的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好,我去。”
      清风阁内,翼沧鹗、游惊鹏与楚清秋谈兴正浓,闻得清香淡淡,一齐看过去。
      冥倾鸿扶着容色苍白,神情娇怯的玉冰雪走上楼来。
      游惊鹏年近四十,犹改不了鲁直性子,上下打量玉冰雪:“老五,你欺侮她了是不是?她眼睛肿肿的似乎哭过。这样娇弱的女子,不想竟合了你的口味。”
      玉冰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偷向冥倾鸿身后躲了躲。
      翼沧鹗悄悄以眼色制止游惊鹏的口没遮拦,笑道:“怯怯娇色,方可慰得磊磊襟怀。既然人已到齐,这便开宴吧。”
      楚清秋来自离尘,被让到上席,翼、游二人左右相陪,冥倾鸿在下首坐了,将玉冰雪拉到自己身边坐着,侍女们赶紧上前斟酒。
      玉冰雪不经意抬头向席间一瞥,瞧见楚清秋从她脸上轻轻掠过的沉静怅惘目光,心中突地一跳。每次看见他的眼神,都觉得十分熟悉十分温暖,一种久违的情愫潜滋暗长。他真的只是怪物设下的幻象么?她不太相信。
      冥倾鸿一手揽住她的纤细腰肢,赌气似的一杯接一杯痛饮。
      楚清秋尽量忽略对面少女的存在,将注意力集中在天南地北的闲聊上,可是毕竟无法完全不着痕迹地掩饰和克制自己,偶尔会情不自禁默默看她一眼,她虽然一眼不发,可她的不安和迷茫,冥倾鸿怎能感觉不到?
      向来酒量大,废话多,特爱热闹的游惊鹏正卖力地神侃他在南疆所经历和听闻的奇事怪谈,猛地发觉气氛不对头,看看在坐诸人,兴致大减,也喝起闷酒来。
      翼沧鹗微微叹气,伸手阻住冥倾鸿执杯欲饮的手:“五弟,莫要贪杯伤了身子。”
      冥倾鸿尚未出世时,他的母亲因为是出身低微的宫女,屡次遭受琳琅一党虐待迫害,以至他的母亲难产致死,他一生下来先天体质便欠佳,幼年时又几次遭至圣后心腹暗中摧残,虽侥幸保得不死,但十三岁那年,却被兄长冥归雁诳入地下迷宫施以极刑毒手,虽然天幸被圣君最亲信的老侍卫察觉,及时带人闯进来相救,但是足足调养半年,他才脱离昏迷,三年后才勉强伤势愈合。从那之后,圣君格外留意他的生命安危,将归雁押到哀牢崖,又再三警告他不得醉酒伤身,所以每次大小宴会,大家总是设法阻止他贪杯。
      “二哥,今宵一别,后会无期,”冥倾鸿一笑推开他的手,猛觉心脏剧烈疼痛,不由冷汗直流,咬牙强忍着,道:“若不一醉尽欢,他年定会遗憾不已。”
      “咱们兄弟之间又不必计较这些。”游惊鹏取出一个火红锦盒,道:“南部人险地恶,除了毒虫猛兽邪术妖法外也没什么珍奇东西可以给你带来,这颗辟毒神丹取自天下百味奇毒提炼而成,可克世上任何奇毒,你留着防身吧。”
      南疆毒术盛行,屡禁不止,以致于人人自危。这颗辟毒神丹据传是当地百酋之长的家传至宝,万般不得已才献出来孝敬游惊鹏,冥倾鸿自自不能接受:“三哥,你在南部,环境最是险恶,这颗神丹你该好生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有什么地方险得过幻苍?老五,你要是嫌弃就明说。你知不知道,咱们几人之中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你。收着吧,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冥倾鸿只得接在手中。
      翼沧鹗取出自己视若性命的“泪月鲛晶”,略一用力,捏得粉碎,化于酒杯中,递给冥倾鸿:“这珠粉,大概真可治愈你当年之伤,你试试看。”
      “二哥……”冥倾鸿忽然有些哽咽。
      他听说过,当年翼沧鹗在西海为救护那位白发公主,曾做过几件惊世骇俗之事,可惜最终,也没能改变既定的命数。这颗泪月鲛晶是那公主留下的惟一遗物,陪伴他近二十年,睹物思人,聊解相思。
      翼沧鹗道:“看着它,是一生一世的思念,不看着它,也是一生一世的不忘。毁与不毁,应该没太大的区别吧。相信漫姿泉下有知,也不会见怪的。”
      众人正自唏嘘,忽见侍卫匆匆捧着一个四方玉匣上来,玉匣寒雾缭绕,那侍卫跪在地上,冻得全身发抖:“二公子,北海之滨伏波候展天鹰送来碧血灵蛟心一颗,以贺二公子重生。”
       灵蛟之心?!
      众人无不震惊。
      碧血灵蛟是北海最凶顽最可怕的妖鱼,听说就算传闻中的北海剑仙派明月洲都不敢轻易去招惹它。不过此妖的功效却奇佳,最大的用处是强身健体,不管多么孱弱的人,服食其心脏也将脱胎换骨变得强壮起来。灵蛟是世间至寒之物,其心脏遇热即坏,所以必须用北海底特产的极寒之物玄玉盛放,才可保其不坏。
      侍卫双手已冻得结上一层冰屑,摇摇欲倒,冥倾鸿伸手接过,放于一旁几案上:“好好重赏北海侍者。”
      “侍者已经不在。”
      “不在?”
      “一队侍者万里而来,中途遇袭,又兼玉匣寒毒,先后丧命。最后一名侍者虽于刚才赶到幻苍崖,却也几句话说完便死去。”
      “他说些什么?”
      “他说,有些事候爷不许他说,可是他不吐不快。伏波候不能亲自前来幻苍恭祝二公子重生,便亲自涉险入海捉灵蛟,觅玄玉,出海之后,他便卧床不起。他只有一言相寄:要二公子好生保重,莫再令他失望。”
      以展天鹰那般铁血凶猛的男子,若不是伤重到垂死地步,任谁也无法劝服他卧床休养。这一次,想必伤得极是惨重,但不知有无性命之忧?
      想起与他的儿时情谊及他今日苦心,众人不胜感慨,冥倾鸿更是对着玉匣半响说不出话来。
      楚清秋本是局外人,却也不禁被他们的友情和肝胆所憾动。
      在他以往的观念里,和东土所有人一样,将幻苍人类视作邪恶低劣的生物,认为他们是黑暗邪恶的象征,理应被正常人类诛灭殆尽。可是今天他才感觉到,外界对幻苍的描述有失客观。
      暗夜人类除了只能在月光下和黑暗中生存外,与正常人类并无本质区别,他们有人类共通的悲欢爱憎,热血与冷酷,豪情与阴谋。
      他向来厌恶战争,痛恨那些为一己霸业,牺牲掉百万苍生的乱世枭雄们。在他与翼沧鹗的谈话中,他得知这位候爷也有此念,只不过为保幻苍子民有安稳的生存空间,甘愿远赴西海,将亲人与故园放下。
      他细想东土各种派系的兴衰与兼并之事,以及离尘内部为争武帝之位的暗潮汹涌,其实与幻苍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胸怀放开去想,幻苍人类比东土人类的生存处境要艰险得多,四方受敌,内部矛盾更是因为粮食问题而时时激化。外界对幻苍虎视眈眈,还不是为谋取它难以计数的珍奇矿藏和异品生物。
      楚清秋正自感慨万知,忽听脚步声响,两个蓝衣女童,头挽双髻,手捧花盆走上前来。
      盆中之花枝叶莹紫,花朵清蓝,花蕊金黄,从枝到花玲珑剔透,淡淡光华从花叶间流动,奇丽绝伦,犹如绝世美玉精雕细琢而成。
      玉冰雪惊喜地上前细细观赏:“好漂亮的花儿。”
      奇灿的流光映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变得如雪玉铸就,看呆了众人。
      女童道:“这两盆星颜花是星尊特意赠送给玉小姐的。”
      “星尊出关了?”冥倾鸿略感诧异。星尊已经闭关十多年,这两女童想必是护花童子。
      “是。三天前已经出关。”
      “星尊是谁?”玉冰雪爱不释手地观看星颜花。
      女童道:“星尊是掌管幻苍星象和祭祀的神相。我们幻苍设有三相,分别是武相、神相和文相。由于职位特殊,神相轻易是不会走出神府山的,所以很少有人见得到他。”
      “哦。”
      冥倾鸿与两位义兄对视一眼,心中不胜疑惑,不明白星尊何以对雪儿如此大方。
      星颜是星尊的神府山上最珍稀的奇花,也是整个幻苍惟一可与舞君的命花星晶相提并论的最名贵罕绝的花。它不像星晶那样光芒映照大片空间,也无起死回生神效,可它的色彩却胜过星晶数倍,观赏价值独冠天下。星尊为人大方,不过这两盆世间舍此之外再也找不到的星颜花,他看得比什么都重,向来不轻易给人观赏,更别说送人。由于他手握神职大权,德高望重,连圣君都得礼让他三分,谁敢打他星颜的主意?
      虽然满腹疑问,不过瞧雪儿满面喜悦的样子,冥倾鸿大为开心,着令侍女奉上大批奇珍异宝赏赐女童。
      女童道:“神府山之人忌敛钱财,二公子的心意我们领了,这财物我们绝不敢受。玉小姐,幻苍引人入胜的东西多着呢,别的不说,单是我们神府山之巅的拈星池就称得上天下一奇。”
      “拈星池是什么?”
      冥倾鸿脸色微变,厉颜而视,两女童不敢再说。
      不料嘴快的游惊鹏已接口道:“拈星池是一座面积不大却含有神奇魔力的池子,收集着宇宙星辰的光影,在池边跪拜祈祷之后,拈起一枚星辰的光魂,就可卜算自己的情缘。幻苍向有拈星问前缘的说法。不过,只有王室成员和显贵大臣们才有姿格去拈星。”
      “这么神奇啊。灵验么?”玉冰雪心中一动,悄悄看了一眼静默的楚清秋。倾鸿哥哥说他是怪物布下的幻象,如果真是幻象,在拈星池一定卜算不出她和他的所谓前世情缘,也就可以确证一下倾鸿哥哥有无说谎,所以她央求道:“倾鸿哥哥,我们也去算一算好吗?”
      冥倾鸿道:“骗人的传说,何必当真?”
      看着冥倾鸿双眉紧锁,再看看翼沧鹗满面忧虑,游惊鹏不由深悔自己的鲁莽多话。玉冰雪本是老五用极端手段强留在幻苍的,他们是否有缘,实在难说,岂敢去接受拈星池的验证?
      女童道:“二公子和玉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佳偶,难道还怕算出不好的卦象么?再说带玉小姐去看看稀奇散散心也是好的。”
      冥倾鸿颇费踌躇,看看玉冰雪期待的目光,怕她疑心,只好点头:“好,既然雪儿喜欢,那我们便去玩玩何妨?”

      11月2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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