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苍崖》》江*寒

13、第13章 飒杳如流星

　　１３　　飒沓如流星

　　行走在茫茫苍苍天光灰涩的山林中，也不知走了多少天，眼前忽然景色大变，一条宽阔清亮的大河横陈眼前，粼粼波光映得周围景色一片幽微的澄明。许多小动物在河边饮水或散步。
　　青妩洗把脸，提议道：“好清凉的湖水呀，我们不如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了？”
　　秋风清与风野瞅瞅各自破损血污的衣衫，确实该清换掉，于是一致点头。青妩便飞快地走远，拣一处特别幽僻所在，跳进水中惬意地享受许久未曾有过的清爽感觉。
　　美美地浸泡半天，她舒展一下四肢，正想上岸穿衣，忽然发现岸边树上，一个小孩的脑袋从密叶中伸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啊——”青妩尖叫，捂住眼睛往水底躲去。
　　“难道我不该看么？”正津津有味地欣赏人类沐浴的小孩自语着从树荫中爬出，坐在横逸的枝丫上，随手一招，一道十几太长的帘子横遮在河面上，挡住他的视线，他笑嘻嘻的叫道：“喂，小气鬼，你可以放心洗了。”
　　青妩偷偷从水中探出头来看，发出更尖利的一声惊叫，顿时昏倒。
　　她看到什么？
　　她看到一条横亘河面的铁丝，铁丝上串满大大小小色彩不一品种齐全的蛇，那些蛇全被贯穿七寸，在铁丝上扭曲盘绕，嘶嘶挣扎，痛苦地伸吐着血红蛇信，鲜血嘀达嘀达往下掉。
　　听到惊叫匆匆穿衣上岸赶过来的秋风清和风野见状，也目瞪口呆。
　　“难道这蛇帘不好玩么？”小孩气呼呼地反手一挥，空气中似见银光闪耀，血光飞舞，数百只蛇弹指间已被绞得粉碎，只剩下一条铁丝孤伶伶地悬在水上。
　　这样奇快狠辣的身手，简直闻所未闻，更何况是出自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模样的孩童之手！
　　青妩对蛇帘的恐惧马上转化成对小孩莫测功力的恐惧。
　　秋风清将她包裹里的衣服投掷过去，拉了风野转身离开，小孩忽悠一下从树上窜到二人面前，神气地双手叉腰：“喂，哪里去？”
　　“暂避一下，只要不妨碍那位姑娘换衣服就行。”
　　小孩向河中的青妩望上一眼，奇道：“我觉得蛮有看头的，你们为何不想看？其实我今天才发现，你们人类沐浴的样子，比动物有意思得多。”
　　匆匆穿戴完毕上了岸的青妩一听他的点评，差点气吐血，一脚踹过去：“小混蛋，你竟敢拿我和动物作比较？你又算什么东西？”
　　小孩身子一窜，嗖一直窜上数百丈之高的夜空，宛如流星经天之快，然后直落下来，停在一棵树上，身子打横，躺在两根树枝之间，反枕了双臂，悠闲地笑道：“我不是东西，是妖。你们叫我妖童好了。”
　　“不是东西的妖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吗？竟然拿活生生的蛇作帘子。”
　　“变态？是夸我有创意吗？”妖童翻了个身，趴在树枝上，手支下巴，十分开心的问。
　　青妩气得只有翻白眼的份：“天啊！对，是在夸你，夸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咒我生病？”妖童生气地坐起来，一跺脚，从树上一闪而过，没入葱郁幽暗的林深处，其快绝伦。
　　这山谷里的动物品种之全数量之多令人叫绝，众人大饱眼福，边走边观赏，但很快他们就感到一股寒意掠过全身。
　　这些动物没有一个不是残缺！
　　或双目被剜，或足爪残断，或毛皮有损，或肠穿肚烂，反正身上总有些被人为“改造”过的痕迷。
　　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人渐感疲乏饥饿，只见妖童牵着一只小老鼠从树丛后走出来。
　　青妩惊讶地问：“只听说过有遛狗遛鸟的，头一次见识有人将老鼠当做宠物来养。”
　　“若和别人一样，还有什么意思呀？”妖童得意地将左手提的一大袋东西抛过来：“水果肉蔬应有尽有，想吃什么自己挑吧。”
　　“难怪我大老远就闻到诱人香气。”青妩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正准备招呼众人分享，忽然警惕起来：“是不是想毒死我们？我看不出你像是安着好心的样子。”
　　“毒死你们？”妖童大笑：“杀死你们犹如碾死几只蚂蚁，犯得着我下毒？”
　　这话听着极不受用，不过饿字当关，众人也不不计较许多，放心地大吃起来，只有风野想起弟弟，眼眶红红的，食不下咽。
　　正吃得尽兴的青妩看看他，也没了胃口。
　　“嫌我带来的东西不好么？”
　　“还用说？半分滋味也无，只能勉强凑合着填饱肚子。”青妩违心地贬评。
　　“气杀我也！”妖童狠狠一脚踩下去，小老鼠一声惨叫，血浆四溅，竟被他踏为肉泥。
　　青妩吓得往后一退：“它不是你的宠物么？”
　　“宠上一天两天也就够了，还留着它干嘛？”
　　“你是不是很清闲很无聊？”
　　“没错，闷死我了。”妖童窜到树上，倒垂下来，懒洋洋地直打呵欠。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带路？顺便也算替你自己解解闷。”
　　“带路？好啊，只要你们过得了我这一关。”
　　“你这一关？什么意思？”
　　“白痴，第三关是我妖童，你们闯不过别指望走出迷谷。”
　　“不会吧？就你这个上不点，也算一关？”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枉活百岁。”妖童百无聊赖地吹起口哨：“不对，你好像比你们大上几百岁。应该说是有志不在个头高，无志枉生右尺长。”
　　随着口哨声，刺猬、兔子、青蛙、狐狸等等四肢动物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妖童提起一只刺猬，将它的刺一根一根拔掉，又捡起地上碎石，一粒一粒喂进兔子嘴里，那些动物一个个浑身发抖，却没一个敢逃。
　　青妩叫道：“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哈，可笑，我是妖，又不是人。”妖童说着，用小刀熟练地剥掉青蛙整张皮，从它的嘴巴往里吹气：“知道我怎么处理你们人类么？”
　　青妩与秋风清、风野相顾骇然，青妩壮起胆子问：“应该不会像对待青蛙一样吧？”
　　“聪明！”妖童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抬起头打量他们：“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试试看把完整的人皮灌满空气后挂在树上是不是很有趣。”
　　青妩吓得身子一软，她旁边的风野扶她一把，冷声道：“不必理会这妖怪。我们走！”
　　妖童扔掉蛙皮气球，开始打造眼前的狐狸，根本不理会三人的离开。
　　又走了老半天，秋风清道：“我们是不是非曲直陷入迷阵中去了？走来走去，总也走不出这山谷。”
　　青妩有气无力地背靠大树坐下，喘着气道：“休息一会，我走不动了。好奇怪，明明四周景物没变，却又总是走不出。”
　　风野叹道：“本来以为我们风氏兄弟够狂够狠，但这妖童简直就是虐杀成狂。”
　　“多谢夸奖。”妖童不知何时又来了，从一只松鼠的脑袋上跳下来，坐上一只螃蟹的背，在众人面前来回横行耍宝：“这百兽乐园禽兽不变，景物却时时刻刻处于不着痕迹的千变万化中，我不放行的话，你们就一辈子呆在这里绕圈子吧。”
　　“要怎样你才放行？”
　　“很简单，只要提供一些有趣的游戏，是我从没想到过的好点子，那就可以让你们走了。”妖童说着变作手指大小，蹲在草丛里学蚱蜢一跳一跳，继而追上一只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喧飞连催：“有没有想到？有没有啊？”
　　众人大眼瞪小眼，没了主意，任他们机变百出，但要想出古怪虐杀的法子，倒真是太伤脑筋了。
　　青妩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试过趴在树叶间学蝉叫？或者把活鱼放在沙地上给它烤火？”
　　“太低级，我几百年前变玩腻了！”妖童掐掉蝴蝶的双翅，趴在树叶间给她表演了一下蝉鸣，惟妙惟肖！他懒洋洋地缩进一只山猫耳朵里，道：“我曾变成蚂蚁混进蚁穴里把蚁卵一个个咬碎，也曾化成蜜蜂钻进蜂巢里咬死蜂王，喝尽蜜汁，再把幼崽一个个捏死……”
　　众人越听越心冷，实在想不通天地间怎会生出这样邪恶古怪的变态狂妖。
　　看他长得清秀可爱，涂毒生灵却花样百出。
　　“还没想到吗？”妖童不耐烦地眼冒杀气：“那就权且拿你们来消遣一会。”
　　“等等！”青妩急得团团转，忽然灵机一动，笑道：“要解除你的烦闷，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再造一个妖童，与你对着干。”
　　“怎么造？快说！”妖童眼睛一亮，兴奋地飞出猫耳朵，来到青妩面前。
　　青妩连退几步：“拜托你离我远点，我一害怕也许灵感就消失了。”
　　“好，好，”妖童马上退开：“快说！只要主意够好，我马上放你们走。”
　　“传说在遥远的东海的极东之处，有一头月光兽，每逢月圆之夜，它都会出现在海面上悲嚎，呼唤寻找它的主人月光精灵，而在最深最暗的海底，沉埋着一支神奇的月影笛，它是由海中漏下的细碎月光提炼，再经过亿万年凝聚而成的。如果在月圆之夜，有月光精灵吹起月光笛，然后拔一根月光兽的胡须，洒上你自己的血，浸透兽须，就会在月光魔曲下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你。”
　　（月光精灵、月光兽的设定详见《清灵流音剑》第一章伤裂）
　　妖童频频点头，喜道：“月光精灵是三界第一神奇美丽，法力又最强大的精灵，月光兽是她的座骑，也有很强魔法，这主意不错。”
　　风野道：“月光精灵和月光兽的传说在东土几乎家喻户晓，可是这月影笛么……”
　　“对呀，世间哪有月影笛？”妖童恍然大悟，扬手飞出银光一缕：“臭丫头敢信口开河耍我，你们受死吧！”
　　银光甫现，刹时就铺满天空，妖童出手之快之狂不可思议，三人无一不是当世最负盛名的顶尖少年高手，当下竭尽全力向后飞躲，依然被激烈的气流撕裂数道血口。
　　周围几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全部绞切为碎屑，纷纷扬扬飘满天，在这满天尘屑中，妖童身形快若流星闪电，信手挥动，半空中银光溅射，三人运剑如风，拼命抵挡闪退，却还是被无与伦比的银色杀气绞缠切割得血肉横飞。
　　青妩将所有的火药石粒全部打将过去，又抖手撒出十几种师门奇毒，在弥天火光毒烟之中，急声叫道：“快走！”
　　他们刚刚逃飞到对岸，就听头顶树枝上冷笑响起：“想逃么？下辈子好好修炼逃功吧！”
　　一挥手，又是银光匝泻，空气中发出炸裂似的尖锐风啸，秋风清叫道：“风兄，快退！”纵身横扑过去，青溟剑舞起眩目青电，挡在风野身前，剑气烈烈，剑芒灼灼直冲向妖童银线搅拌起的光涛。
　　一声惨叫，血肉四溅，秋风清全身已被绞切去一层皮肉，跌落地上，青妩慌忙冲上前搀扶血淋淋的他。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风野心中忽然闪过这句话，一声怒吼，冲天飞起，再度施展出“狂电飙风”及“风铃绝响”，一气呵成，直刺对手心脏。
　　弥空铃音与破天剑光在这同归于尽式的威力下，骤然穿破妖童挥洒出的满天银光，然而仍旧差了寸许，没能触及目标，他已被妖童撕裂一切的银光绞切一空，只剩下碎骨细肉溅落下来。
　　“风兄！”秋风清由不住眼睛湿润，一掌推开青妩，飞身扑向银光怒涛中的妖童。
　　青溟剑气突然爆发出眩光万点，瞬息之间摧毁所有银光，人如惊龙，剑如流光，一击贯穿妖童心脏！
　　碎光式！
　　离尘绝杀七式中的第二式：碎光！
　　“倒是小看了你……你们人类……”妖童叹息着从空中栽落。
　　青妩抢上去接住坠落的秋风清，将一件长衫裹住他血淋淋惨不忍睹的身体，伸手一探，还好，尚有微弱的心跳。
　　被训练得早已心冷如铁石的青妩，禁不住喜极而泣。
　　泪眼婆娑中，她捡起地上风氏兄弟遗留的双剑，掩埋了，然后抱起秋风清向前走去。

　　１０月１９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