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46、第四十五章 殇之饕餮

　　在由高大乔木围拢的围场中央传来热闹的呼喝声，一群半大的小孩兴奋地围拢成一圈兴致盎然地观看着什么，嘴中还不停发出高声的喝彩。
　　“打他，打死他！”
　　“揍啊，踢他的腿，活该，打死算了！”
　　人群的中央是两道扭在一起的身影，仔细看，其中一名是大约有人类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而另一方却是瘦小得好像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相同的是，两人都拥有一头红色的头发，虽然大的那一个的颜色是暗红，而小的那一个却红得如同初升的朝日，事实上，再看周围那群孩子，虽然年岁、相貌不一却都有着相似的发色，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红色聚拢在一起显得格外的耀眼，这里便是赤森的中心，是火麒麟生活的地方。
　　幼小的少年紧咬着下唇，硬生生地受下对方毫不留情的一脚，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却固执地不肯喊出声，踉跄着脚步仍向对方扑去，却被对方一脚踢在心口，少年瘦小的身躯猛地向后抛去，栽在结实的泥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面倒的喝彩声，年长的少年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痛得佝偻起身躯的小男孩：“记住，下次别再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像你这种肮脏的东西……”他嫌恶地皱起眉头，在少年的腹部又补上狠狠地一脚，掉转身，带着大批随从离去。
　　“你……你……给我站住！”幼小的少年支撑着勉强站起身来，“还……还没有打完……”
　　年长的少年转过头，冷哼一声：“你想找死我可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你们说，半麒的血和心会不会都是黑色的啊？”他说着伸出双手得意地在空中扬了扬，“好可怕哦，那么脏的血……”一面说着，一面还夸张地比划着粗野的手势，人群中爆发出一片粗鄙的嘲笑声。
　　“谁……谁是肮脏的……你才是……”年幼的少年捏紧拳头，由于太过用力而被咬破的下唇处渗出殷红的血来，带着咸涩的苦味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你才是……肮脏的东西！”
　　“你说什么！”刚才还在大笑的年长男孩瞬间变了脸色，森寒着脸向弱小的少年走去，“本来还想留你一条贱命，看来你是活腻了。”他说着走到那少年的面前，“如果我杀了你……”
　　“你要是杀了我，长老爷爷不会放过你的！”弱小的少年被完全地笼罩在对方的高大身形之下，虽然在心底产生了害怕的感觉却仍然要强地不肯在言语上示弱。
　　“哦？你还有点脑子嘛！”年长的男孩子得意地转过身去问围在一边等着看好戏的男孩们，“你们有看到我杀他吗？”
　　“没有！”
　　“是他自己摔死的！”
　　此起彼伏的喊声回荡在幼小少年的耳边像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可怖的异界之音，直接地将男孩的心带入森冷的沼泽底部，一遍又一遍。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吧！”话音落处，年长的男孩亮出锐利的手爪直接刺向对方的颈部。
　　要死了！幼小的少年绝望而不甘地闭上眼睛，那一刻在他的心里瞬时涌上许许多多的画面，长老爷爷慈祥的面容，沐菲姐姐做的美味糕点，月意姐姐为他细心地治疗伤口，他第一次发觉到原来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也不尽是黑暗和悲伤的，如果自己死了，至少，那三个人会为了自己而哭泣吧，那样或许自己死也甘心了，这样想着，在他的唇边竟然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
　　锐利的手爪划过空气，拉出五道白色的破痕，发出穿透物体的闷声停留在空中。
　　感觉不到疼痛的少年疑惑地睁开眼睛，检视了自己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怎么回事，难道对方突然想要放自己一马？
　　“真是伤脑筋啊，黑色的血什么的，我倒是听说火麒麟的血永远都是红色的。”柔和的声线响起在少年耳边，虽然也是年轻而带点稚嫩的嗓音却沉稳而令人安心，少年抬起头发现在自己的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容地站立着正面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围场霎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周围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移动，包括那名年长的少年，每一个都瞪圆了双眼紧盯着那名突然出现的少年，在他们的眼神中，幼小少年所读出的信息是害怕、恐慌！
　　在静得出奇的围场中心传来轻微地滴答声，幼小的少年好奇地寻向声线的来源，在他明澈的水红色瞳仁中出现的东西令他浑身一颤，黑色的，是黑色的水滴在滴落，很快地在那人的脚下聚拢起了一摊黑色的液体，不对，那不是水滴，那是……
　　“真正有着黑色鲜血的，应该是饕餮，才对！”
　　那人说出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封住了每个人思考的能力，数分钟后，才在人群中爆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逃，快逃啊，是饕餮！！”
　　一群人在疯狂的奔逃中瞬间离开了少年的视野，最后跌跌冲冲跑走的便是那名意图杀死他的年长少年。
　　“你没事吧？”黑发黑袍的少年转过身来，捂着受伤的胸口，黑色的“鲜血”还在从那里流出来，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下淌落，是很严重的伤口，他却仍在脸上摆出一个和暖的笑容。
　　漂亮的、淡绿色的双目！年幼的少年本该也害怕地逃走，却像被牢牢地钉在地上一样移不开脚步，甚至连眼神都无法从对方那两泓如同清潭一般的双眸上挪开。饕餮这种凶兽在长老爷爷的形容中是可怕而极其罕见的贪欲之兽，纵是成年的火麒麟也会对其忌惮三分何况一只小小的幼年火麒，然而，他却直觉地不愿离开，没来由的安心感充满了他的整个胸腔，使他深深地相信，眼前的这名饕餮少年会是值得信赖的人！
　　“看起来没事了，”饕餮少年笑了笑，掉转身，“我不便在这里久留，那么……后会无期。”他掉转身，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轻轻扬起，不经意地掠过了红发少年的脸庞，然后，出其不意地，他伸出了手。
　　“不要走！”
　　黑发少年惊讶地发现红发的幼小少年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他冲着他仰起一张脏兮兮却掩盖不了憧憬光华的小脸。
　　“我……我叫火炽霄。”红发少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你……你能不能……不要走，还有……还有……做我的朋友！”后半句话是在几番吞吞吐吐后快速地说出的，说完后，他便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黑发少年的脸上在刹那间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后却释放出一抹最温柔的表情：“你为什么想要做我的朋友？”
　　“就是想做你的朋友！”红发少年认真地说着，污迹斑斑的脸上那双水红色的瞳仁闪耀着执著的光彩，黑发少年看得有一瞬的失神。。
　　“我是饕餮。”黑发少年重复着这两个字，从他嘴里稀松平常吐出来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在红发少年的心里却绞起了一种刺痛的感觉，这个人，或许跟自己是同类吧，所以才会对初次见面的他产生那样强烈的依赖感。正像红与黑，似乎是强烈的对比，却是同出一源执著地跳跃在明与灭之间最绚丽的舞蹈。
　　“怎样都好，我要你做我的朋友！”红发少年更坚定地拉住黑发少年的手，“我是你的朋友！”他一字一顿地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认真。
　　黑发少年望着他坚定的神情，想了想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做你的朋友，我的名字是……靡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