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27、第二十六章 严酷战斗

　　卟通——卟通——
　　月堂海冰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亚法斯躲藏在木塔楼的顶层，整个人都隐没于茅顶的枯草色之下，只在偶尔闪过一点光，正是手中紧握着的弓箭。
　　身后并没有多出一个拼命敲鼓的讨厌家伙，也没有一群吵闹的人们在背后像蚊虻一般絮絮低语，他有点神经质地去捋额头的汗水，一边佩戴长晶石护腕的右手还处于施咒的戒备状态。额上没有汗，虽然他曾经以为有，但是对于事实上才在几秒钟前就擦过一次汗的他来说，额上自然不该有汗。
　　原来，鼓声是自己的心跳声，而那些吵闹不休的低语却是自己在紧张至极时的幻听了！三天前来到冰封之村的月堂海冰只是个拥有极高咒术天赋却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八岁少年，即使今天他已经成长到十二岁的模样，却无法改变自己在技战术上一片空白的窘状，而现在，他不仅要支撑起保护村庄的重责大任，并且即将面临一场真正的生死较量！不紧张，不害怕，可能吗？
　　食尸鬼的嗥叫声越来越近了！这些可怕的生物们此起彼伏的叫声随着每一步的前进变得更加凄厉而猖狂，空气中的腐臭气味愈形浓炽，使得即使处于结界保护之下的月堂海冰也不禁屏住了呼吸以尽量减少与其接触的机会，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从一开始的令人头晕到现在已经几乎可以作为摧毁人精神与□□的一种武器了。机械的脚步杂乱沉重地践踏着雪地，一路上不停响起雪松倾倒的声音，空气中飘扬着细碎的雪粒，如同下起了一场不合季节的春雪，但，春雪绝对不会带有粘绿或是猩红这样可怖的色彩。
　　月堂海冰的视野内很快出现了最先来到的三只食尸鬼！ 那是三只面貌丑陋的异物，带着斑斓色彩的腐烂的皮肤紧紧包裹着清晰可见的骨骼，腐败的流着浓稠黄色液体的伤口处，森森的白骨露在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张冷冷笑着的嘴。
　　塔楼上的亚法斯倒抽了一口冷气，低低地喊了一声“天呐”！
　　“镇定，亚法斯！”月堂海冰头也不回地喊，勇敢地将自己的目光对上蒙皮骷髅般的脸上食尸鬼们闪着红光的眼窝。他的腿在发抖，手也几乎不听使唤，但是他必须正面迎战这些可怕的家伙。像大多数黑暗生物一样，用自己的可怕外表来震慑对方、摧毁对方的精神力也是食尸鬼的一项天生的本领，它们那散发着强烈腐臭味的身体与其上淌下的具有剧毒作用的尸水往往令对手在正面交锋之前自己先败下阵来，而对于使用强大精神力来催动咒术的咒术师来说，如果在精神上落败，那么咒术也势必不堪一击，所以，他必须也不得不站到与食尸鬼战斗的最正面去。
　　嗷呜~~~~~这三只食尸鬼发现了结界下的村庄，兴奋地举起枯枝般的双手仰天长啸，随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一片嗥叫之声，回声在珀兹纳山间飘荡不息，极端可怖！
　　月堂海冰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真是糟糕的情形，对方来了多少只食尸鬼现在还无法确定，但听刚才的叫声一定不在十只以下。思及此他不禁又加几分念力入右手腕的咒器，原本闪烁着淡淡粉色的结界登时光芒暴涨几分，一层如同静电般的玫红薄膜在半圆形的表面快速攀爬、蔓延，一面还发出嗞嗞的声响。
　　那一边，食尸鬼们咧开腐烂得只剩牙床的嘴巴，蹲下身如同俯冲一般自五十米开外一路嚎叫着撞向笼罩在村庄外的结界。结界在冲撞的瞬时迸出一道刺眼的红光，三只食尸鬼在同时分三个方向向后弹开去，其中一只最弱小的在空中刹那崩散，可怕的形体化作一场墨绿的“雨”，渗入皑皑白雪之中，使得那一片雪迅速消融成散发出臭味的棕褐色粘稠体。
　　吼吼~~~~~剩下的两只食尸鬼丝毫感觉不到害怕也完全不在意同伴的“死亡”，它们狂叫着奔跳着继续冲向月堂海冰的结界，用枯瘦的手撕扯，用几要脱落的牙啃噬，用布满霉斑的腐烂的脑壳撞击，用各种方法力图撕裂那层阻拦它们前进的结界。不远的地方陆续地出现一只又一只食尸鬼，它们在同伴的嗥叫召唤下，一群一群地扑过来加入冲撞结界的阵列。
　　不停有食尸鬼嘶叫着化作腐水，却也不停有食尸鬼从后面出现填补上攻击队伍的空缺。月堂海冰隐隐觉得身体开始产生强烈的痛楚，精神力也一丝一丝地开始涣散，结界有几个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痕，食尸鬼身上难闻的气味从那些细微的裂缝处钻进来，一股反酸自胃部升起一直漫到喉口，他张嘴想要吐出些什么，结果什么也没吐出来，但就这一时精神力的不集中导致一只食尸鬼抓住机会用双手硬生生在结界上撕扯开一道不小的口子，瞬时便涌入了几只。
　　糟糕！月堂海冰来不及应对这几只张牙舞爪攻向他的食尸鬼，一面勉强躲闪着他们的攻击，一面拼命灌输念力与咒力修补结界上的裂口，随着他的念咒声，那道口子迅速地拢作一团，一只正要钻入的食尸鬼来不及躲开，身体被卡在结界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后身首分家化为了两滩黄黄绿绿的腐水流淌到地面灼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月堂海冰一阵恶心，呕地一声吐出几口酸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物”死在自己面前并且是出于自己的原因。虽然死的是食尸鬼那样邪恶的异物，在他的心里却对自己产生了一股浓重的嫌恶感。
　　“小心！”亚法斯在塔楼上大叫，几支闪耀着银色光芒的桦木箭划破冷凝的空气正没入一只食尸鬼的脑壳。那可怕的生物在空中抓了几下——那双“手”前一刻差点穿破月堂海冰的胸腔，歪着脑袋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路便发出“嘭”地一声，化作一摊尸水了。
　　“记住，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无论正义或是邪恶，以命相搏的刹那，谁也不比谁更高明些。”
　　筑紫央的话突然闪过他的脑海。月堂海冰苦笑一下，闪开另一只食尸鬼的攻击，结界又出现了一道裂痕。
　　莫瑞为什么还不来！！他焦虑地想却分不出一点空隙去看一眼不远处的山道，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衣服被浸透后又被冷空气冻结，新汗水再流出、冻结，如此周而复始，月堂海冰的衣服已经硬得像铁板一样。背部火辣辣的疼，他却并不知道那是被自己的衣服所擦伤的背脊在流血，神志也开始模糊，倾尽全力而出的他维持透支的状态已经快一个小时，气力自身体内散失出去，护腕上的长晶石光芒呈现出时暗时明的态势，连带整个结界也缩小了一大半，只护住了村人藏身地周围不到十五米的空间。数目繁多的食尸鬼却还在不停地涌过来，黑压压地如同潮水一般围着结界立起一道又一道“人墙”。
　　“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亚法斯狂叫着一箭又一箭地射向不停突破结界进来的食尸鬼们。他已经处于一种虚脱的半疯狂状态，箭的准头大不如前，甚至有好几次箭身尚未触及敌人已经在半空因无力而落下，沾了珀兹纳山灵气的冰凌箭簇在与死亡食尸鬼的尸水相融的瞬时化作一团散霞，袅袅升入空中，一股冰甜的气味也随之升起，稍许减弱了食尸鬼们散发出来的臭味。
　　这样下去不行！月堂海冰在心中想。
　　有几只食尸鬼躲过亚法斯的箭雨冲到塔楼下扛着膀子撞击木塔楼。没几下，简陋的木塔楼就开始摇晃，随着力道的加重，中央的支撑柱终于抵不住冲击断作两截，木塔楼在尘烟中轰然倒塌，那几只食尸鬼躲闪不及全部被压倒在木柱底下，亚法斯咒骂一声，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赶到月堂海冰的身边，与他背靠背。
　　“我的箭快用完了！”亚法斯扯着嗓子喊。
　　“还剩多少？”月堂海冰目测结界内食尸鬼的数量，左边五只，右边三只，“你那里有几只！”
　　“四只，塔楼下还有三只！”亚法斯改用柴刀劈砍冲过来的食尸鬼，“我只剩一支箭了！”
　　“跟我换个位置！”月堂海冰喊。
　　“好，我数一、二！”
　　两人在同时转过身来，月堂海冰闪过了本该攻向亚法斯的一击，亚法斯则砍翻了原本扑向月堂海冰的两只食尸鬼。
　　十米的路，算上启动，大概三至四秒可以跑到村长家，但是中间刚巧横着倒塌的塔楼，散落的木柱碍事地横亘在路中间难以穿行，底下几只食尸鬼狂叫着拼命顶压在身上的柱子，茅草盖随着一起一伏不停有屑末脱落飘散开来，形成呛人的烟尘。
　　他看了看左手腕的红色长晶石，那是他自小佩戴至今的咒器也是他的护身之物。月堂海家的人和筑紫家的人一样，每一个从出生起就会被配备一件蕴含强烈力场的物品，既是作为他们施咒时借力的咒器同时也是每个人的守护之物。作为以世代驾驭火元素并与神兽火麒麟一族缔结盟约的月堂海一族，月堂海冰的晶石反而取自极寒之地——北西伯利亚的安卡斯山脉，在那座常年飘雪，年最低气温可达零下八十多度的山脉中却有一处地方四季如春，百花盛开，只因为在该地中心的温泉下埋藏着这颗千年火晶石。如今，经过十多年的调和与刻意培养，这块晶石已经与月堂海冰浑然一体，如同己身了。
　　不知道将这块晶石的力量完全引爆会是什么结果！月堂海冰自嘲地想，也许自己会死吧。
　　“亚法斯，等下我会将结界收起，你听我数到三就什么也不要管直接跑回村长家，其余的我来应付。”
　　“你想要干什么？”亚法斯转过身来瞪着月堂海冰看。
　　“小心！”月堂海冰情急拉了亚法斯一把，对方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却也因此躲过了几双利爪，“别问那么多，我有我的打算！”
　　亚法斯跳起来，用砍刀在周围一阵乱劈。他的体力其实也早已到了极限，现在也同样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你最好给我全身而退！”亚法斯吼，颈上青筋暴出。
　　“你放心，”月堂海冰艰难地作出一个轻松的样子，“我还有一个朋友没有见到，怎么会轻易去死？”
　　对不起，小汐，我大概是见不到你了！他想着喊：“一！”
　　亚法斯反手一刀结果一只食尸鬼，衣服沾到了一点尸水发出呲呲的声响烂了一大片。
　　“二！”亚法斯与月堂海冰换回了原本的位置，他朝内，月堂海冰朝外。月堂海冰将右手举至额前，咬破左手手指，将所剩不多的全部念力与咒力灌注到中指和食指之上，点住闪耀出艳红光芒的长晶石，咒力经密集浓缩在晶石与手指之间形成了半实体状的光球。
　　“三……”月堂海冰还未来得及喊出最后的数字，突然自身后响起了一声猛喝。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