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17、第十六章 冰封之村

　　好像做了个梦，一个很悲伤的梦……
　　“你终于醒了？”
　　月堂海冰艰难地睁开眼睛，那薄薄的一层眼皮似乎有千钧重让他连眨了几下眼睛才最终开启了一道缝，光线开始一丝一缕地漫进来，很刺眼！
　　头脑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不能动，自己是睡着了吗？那一定是睡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喉咙干得像火烧，久到眼睛就连支撑这么一条小小的缝隙也几乎要负荷不了。
　　“不要动，我扶你坐起来。”那个不太好听的声音的主人出乎意外地拥有一双触感很温柔的手，有一些凉但是很温柔很温柔，月堂海冰感觉到自己被那双手小心地扶起来靠坐在什么地方，背部的感觉也是温暖的柔软的，靠着很舒服，好像小时候坐在邪火的背上飞在白云之间的感觉。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五年？十年？那个时候小汐姐姐好矮，那时候……什么时候小汐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小汐姐姐？
　　“来，张嘴。”很沙哑的声音说着温柔的命令，月堂海冰张开嘴——张开了么？应该张开了吧，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
　　一股清凉的感觉滑到舌腔间，那么自己是吃了什么东西吧，感觉不出味道，什么都感觉不出……
　　“再睡一下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沙哑的声音轻声道。
　　月堂海冰感觉到那双温柔的手将自己慢慢地放平，覆上了一层温暖的保护。眼睛终于支撑不了了，眼皮耷拉下来，他再次陷入厚实的黑暗之中，但这一次很温暖。

　　清晨的阳光隔着窗帘透进来，冰冰的，带着一种清晨的灰蓝。月堂海冰睁开眼睛，虽然是再柔和不过的晨光，依然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几分钟过后才终于适应了光线的强度，随之周围的景物也慢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不算很高的褐色的屋顶，上面挂着一枚扁平的小碟，一星火光从碟中透出来，暗红色的，是将熄未熄的灯芯吧。月堂海冰试着转动头，脖子很僵硬，简直就像冻住一般不肯动，他咬紧牙关一使力，头是偏过去了却痛得叫出声来。
　　这一声却使得屋内起了一阵骚动，有木头嘎吱的声音响过，接着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约摸是有人趿拉着拖鞋急急忙忙地朝他走过来，很快的，一名戴着花形毛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夹鼻眼镜的老妇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老妇人的眉目慈祥而和善！
　　“你醒了，孩子。”老妇人伸出胖乎乎的手将月堂海冰扶坐起来并为他垫上了软垫。
　　这双手虽然很温暖，但并不是在昏昏沉沉间感觉到的那一双。月堂海冰茫然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家具简单，一把摇椅上团着一堆不成形状的东西，大概是老妇人刚才坐过的地方，屋中间是一张小方桌，再剩下就是自己躺的这张床，壁炉中冒着呼呼的火苗，大约不久前才加过柴，火还很旺。
　　“这里是……？”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这么谙哑，嘴巴里干涩得连唾液都没有。
　　老妇人察觉了这一点，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水，帮他托着杯底，将水灌进去。两杯下肚，月堂海冰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老奶奶。”他放下杯子，感激地看向一脸和蔼的老妇人。
　　一阵踢踢踏踏的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随后是有人用力一推，门撞到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
　　“奶奶，奶奶，他醒了？”一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可爱。
　　“慢些跑，伊娜！”老妇人连忙站起来，张开双臂去接小女孩。
　　嘭！小女孩还没来得及扑到老妇人的怀里已经被自己的粗麻花裙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那一下摔得应该不轻，就连月堂海冰看了都觉得疼，可是那小女孩却只是嘿嘿笑着爬起来，拍拍裙子，继续她那看起来很危险的奔跑。
　　“哇，伊娜到了，伊娜第一个！”她啪地扑到床边，踢掉小鞋子爬上床，仰起小脸，好奇而兴奋地看着月堂海冰。那张像红苹果一样健康的脸上是一双棕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像美丽的蝴蝶一样扑闪着，鼻梁是有点塌，脸上还有几颗雀斑，但看起来仍然可爱极了。
　　“哥哥，你长得好漂漂哦！”伊娜拽着月堂海冰的袖口道，“伊娜喜欢哥哥，伊娜亲亲哥哥！”说着就主动凑到月堂海冰的脸上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下才罢休。
　　月堂海冰已经完全傻住了，小女孩趁机腻到他的怀里，小手死死地搂住他。
　　“伊娜，别胡闹！”老妇人摆出威严的家长风范，“这个哥哥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好，你不可以这样子。”
　　“可是……可是伊娜喜欢哥哥嘛！”小手抓得更紧了些。
　　“伊娜？”老妇人拔高了音调，“妈妈不是让你看着厨房的粥吗？”
　　伊娜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月堂海冰怀里钻出来：“好嘛，伊娜去就是了。”突然她转过身来在月堂海冰的脸颊上又吧唧了一下，“哥哥等着伊娜哦，伊娜去拿哥哥喝的粥来。”然后飞快地跳下床，穿上小鞋子用和进来时一样危险的跑步动作一路咯咯笑着飞快地跑出去了。
　　“不好意思，我孙女她……”老妇人有些尴尬地笑着，“没弄疼你吧？”
　　月堂海冰赶忙摇了摇头，冲老妇人露出一个微笑。
　　“那就好，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炖的粥好了没有。”老妇人说着替月堂海冰掖好被伊娜弄乱的被褥走出房去。
　　月堂海冰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发生过的一切。煦奶奶说要解咒所以和小汐姐姐一起被带到这个不认识的世界，有人用咒术短时期摄取了小汐姐姐的心神，自己被困在结界中，用咒术破了结界，被人偷袭，之后是一片空白，直到醒来。
　　月堂海冰突然发觉到在自己醒来之后，脑子似乎比以前清醒了很多，许多以前想不明白或者根本想不到的事情现在居然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虽然很多还是模模糊糊，但至少他想明白了一点，从小汐到小汐姐姐的跨越是因为他受咒术影响而一直没有长大的缘故，说起来他还比小汐大了几星期，这些事情他以前居然一点都没想过。
　　“唷，你就是那个捡回来的野孩子啊！”突来的声音打断了月堂海冰的思绪，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斜倚着门框，侧脸看着他，棕色眼瞳里带有明显的敌意。
　　“……”月堂海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答应这句颇为辛辣的话。
　　“卡特，你这是干什么？”粗哑的声音响起在门外，门口的男孩子无趣地吹了声口哨，撇了撇嘴，走开了。
　　“你醒了？”
　　随着这沙哑的声音走进来的竟然是名年轻女子，一名令人看了目瞪口呆的美丽女子。年纪大概是人类的二十三、四岁光景，一张轮廓完美到如同雕塑一般的脸，鼻梁当然很高但同时也很小巧；唇是玫瑰色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樱桃小嘴但嵌在那张脸上却契合得天衣无缝；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深深望不到底，每每注视就有被吸入的感觉；虽然穿着毫无装饰的褐色粗麻服装并且是男装，仍可感到美丽逼人。但是，这样的一名女子却有一把粗哑如同上了年纪的老头才有的嗓音和一头花白的短发，这两种极度破坏美感的特征在她的身上尤显得招摇而足以使人为之心疼了。
　　“还觉得难受吗？”
　　月堂海冰摇了摇头。
　　女子走到床边坐下来，探手到月堂海冰的额头，凉而温柔的感觉，正是在他昏迷时所感受到的那个人，“嗯，已经不发烧了。”她放下手，从腰间系着的一只皮袋里掏出一颗弹珠大小的红色果实，想了想，又将其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回口袋中而另一半投到水杯里。那红色的半圆入水不到几秒顷刻融化，一股清香便自杯口溢了出来。
　　月堂海冰接过水杯在她的示意下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像新鲜山楂泡的茶但在酸甜中又有一股淡淡的茶涩味，入了喉却又转为甘甜了，月堂海冰忍不住一气喝了个精光。
　　“大姐姐，是你救了我吗？”他放下杯子，有点脸红地看着这名美丽的女子。虽然小汐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最漂亮的姐姐，但是这个姐姐却漂亮到让他忍不住脸红。
　　女子点了点头：“我经过悬崖底下的时候看到你被埋在雪地里浑身是伤，就把你救了回来，你已经昏迷了快四天了。”
　　雪？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下雪了吗？刚来的时候应该是五月。
　　“小汐姐姐……”他猛地跳起来，扯痛了伤口，疼得又坐了下去，“大姐姐，你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的一个姐姐，大概这么高。”月堂海冰在空中比划着筑紫汐的身高，奇怪，比起以前，现在手比较容易够到高的地方了。
　　女子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周围一点痕迹都没有，也许，她被别人救走了。”
　　“可是那片树林那么大……”
　　“树林？”女子蹙起好看的眉头，“我也很奇怪，你和你姐姐为什么会在这个季节到山里去，按理，出入珀兹纳山的路已经被大雪封住了……”
　　“大雪封山……”月堂海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冬天雪下得很大将山路掩盖住了，所以人不能入山了，对吗？”
　　“就是这样。”
　　脑子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大姐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珀兹纳山脉下的齐卡尔村。”
　　“……”
　　“也就是世人传说中幻魔界最后的圣地，冰封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