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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褚玉阁。

      顾云昭回到房内只过了一会儿,门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冷寡淡的声音:“外头怎么站着仙月阁的人?”

      顾云昭抬起头,闻声望去,沈郁珩已然跨过门槛,款款而来。

      这倒让她疑惑住了,沈郁珩竟然也会在青天白日的,到她的房中来。

      和煦的午日衬着窗景,沈郁珩一身挺括的官服更显得臂膀宽阔,官服上头是用金线缝的祥云纹样,使得沈郁珩周身仿若自带一圈淡色金光,而他精瘦的腰身被方型带銙的玉带轻笼着,瞧着身段并不分明。

      若是在梦中,怕是只有顾云昭知道,下一秒,沈郁珩这男人估摸着,就会将这宽大的衣袍一脱,露出衣物之下的美妙光景......

      啧啧啧,可惜,现在就在顾云昭眼前的沈郁珩,可不会再自己脱下衣袍主动朝她走过来,与她在床榻上这样那样地翻云覆雨。

      更何况她现下正忙着呢,确实也是真的没空搭理沈郁珩这个清冷的翩翩仙君。

      这般想着,顾云昭惋惜地留恋在往日的梦境思绪中。

      她微眯起眼睛,倾身往碧纱橱上一靠,顺手脱下身上的小披肩就朝着莺歌扔了过去,要是在梦里,这衣服可就是沈郁珩裸着上身紧贴在她身后,亲手帮她脱的了。

      顾云昭遗憾地对莺歌哀叹道:“把这件衣服收起来,换上那件茶青色的锦袍罢。”

      沈郁珩看着小披肩从自己跟前飞过,与轻软披肩一同扑过去的还有些许清幽的香气。

      他看着顾云昭换上新的衣衫,又背过身去梳理发髻,似乎不见有理会他的迹象,他面上眉头便有些轻轻皱起,再次觉察到了妻子说不出的怪异,昨夜她先是在睡梦中不同往日地与他贴近,被他惊醒后便开始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怪异。

      莺歌瞧见顾云昭如此,又再瞥了一眼沈郁珩冷淡的神情,在一旁嘴巴张合半天,最后还是使劲打着手语势提醒她家主子姑爷还在此处。

      半晌,顾云昭方才一副瞧见莺歌的提醒之后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而她自己可清楚明白得很,此时此刻她对沈郁珩做了些什么,因为她就是故意要让沈郁珩也尝尝,被晾在一边没人理的滋味。

      顾云昭侧头看着沈郁珩,故作苦恼道:“夫君还在呀,我还以为已经去书房了呢,不过夫君现在来得可不是时候,我正要出去了,晚上再来找我罢。”

      话音甫落,沈郁珩紧毅的下颌线顿时紧了紧,因为顾云昭这番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赶他。

      这边,顾云昭微微侧头,想看看沈郁珩的反应,但由于沈郁珩是背光而来,她并不看得清楚他的神情,直到她呆愣着,看到沈郁珩快要近在咫尺,方才缓过神来,匆忙地将头扭到一侧,她现下是真没闲工夫搭理他。

      不过男人身量颀长,高大峻挺地往那儿一站,身量快压过顾云昭两个头,让她难以忽视。

      她心想着这张脸她也看了有些年头了,更别提上辈子和离之后身边多的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怎么重来一遭,她还是这么容易看迷了眼。

      可她却不知,她方才的话以及这几个连续小动作放到沈郁珩眼中,倒成了故意与他闹别扭,成了昨夜他夜中提前离去之后她对他的怨气。

      沈郁珩低首瞧着她轻蹙的眉心及微微抿起的珠唇,眸色顿时便暗了暗,他自诩勤政,且离去时天色已快大亮,于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没想到顾云昭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此,沈郁珩看向妻子再道:“你可是还在气我。”

      看着沈郁珩面上的异色,顾云昭内心暗想,往日里,只要是他在场,她除了低眉和顺的模样,面上还从未有过其他的神情。

      两人成亲至今,时日虽不长,但是只要二人共处,她只一个乖巧听话,从未与他红过脸,且每日晨起他要离家上值的时候,她也学着娘家堂嫂守在门外满眼皆是他。

      如今她不过是淡了些颜色,他便不高兴了?

      瞧着沈郁珩微微恼怒的神情,顾云昭心中暗爽,将莺歌准备要奉给沈郁珩的金骏眉拦了过来给自己喝了。

      喝完才慢悠悠地解释道:“仙月阁的人来,是请我去和朝哥儿媳妇儿看帐。至于夫君后头说的话,我竟不知,夫君何以这样问。”

      顾云昭话里虽否认,但沈郁珩见她语气中有明显不耐,与平日里的乖顺判若两人,他眸中便有稍稍错愕。

      沈郁珩沉默不语,往日里他也有提前离去的时候,也不曾见她气恼,今日与他这般置气,想必另有因缘,只是她自从嫁过来,便与他和和气气,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何事能令她如此含气。

      遂须臾之后,他语气仍旧是平平淡淡:“无事便好,是我唐突了。”

      听着沈郁珩这般没有情绪的语调和短短数语的回复,顾云昭早已习以为常,因为在前世她听多了他这些,看似抚慰,实则淡然置之的话。

      顾云昭皱皱眉,脑中又想起了前世与沈郁珩相处的点滴。

      身影挺拔看着生人勿进,神情淡然仿佛不染尘埃,语调清冷不夹杂一丝情感,这便是前世她与他成亲三年的日常。

      她无论再怎么乖巧听话或是撒娇哄他,又或是惹了他不快,他都是这般神情自若,让她看起来像是硬贴上去,却一拳打到豆腐似的。

      他问她是否还在生气,她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将问题抛回去,他便立马选择止住话题,不肯与她多说上一句。

      就像方才,他明明在进来时就看到了她还未整理的梳妆台面,上头凌乱散着饰品,几支金丝攒珠髻随意地叠放在竖直的笔杆之上。

      像他这么执着于净几明窗的人,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到的那一刻,周身的气息瞬间暗了几分,可也就是那一瞬间,其后他又是那个风度翩翩霁风朗月的贵公子。

      他明明在面对自己不喜的事物时也会有情绪出现,但是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是视同一律地克制,甚至可以说视若无睹,从不会过多地投放情绪,无一不是淡漠处理,好像在这些事物上多花些时间,就是在枉费精力。

      这也是顾云昭在前世执意要与沈郁珩和离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在他眼里,根本看不到为人夫的特殊与偏爱。

      她就像是一个随意配在他身边的妻子,只是因为他需要妻室,哪怕不是她,换做是其他人好像也无甚区别。

      但如今细细想来,她何必再钻这个牛角尖,他对她如此,她也尽可以将他视作在丈夫这一角色上的配具。

      需要时召之即来,不需要了挥之即去。

      想清楚之后,顾云昭便自顾自地绕过沈郁珩,安心地将手伸进铜盆里头,眼下还是顾着自己要紧。

      看顾云昭不再与他说话,而是旁若无人地忙活起自己的事,沈郁珩在她的背影上竟看出了她对他的无视。

      顾云昭一双手纤细修长,浸在温水里片刻便莹润得像是脂玉,片刻莺歌手捧丝帕接过她收回的手,将上头的水珠轻轻沾干净。

      然而顾云昭都快要走了,她却还是不见沈郁珩要离开褚玉阁前往书房,要说在前世,他能在她房里待上一刻钟都是不错的了,怎么今日还不见走。

      顾云昭还以为她故意忽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疑惑地转头望向沈郁珩,轻抿的珠唇微张开,正要赶客。

      然而却正好看到沈郁珩已经坐在她的梳妆台后,慢条斯理地从桌角处拿起一本书。

      格窗外斜打进来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将他远山轮廓般的侧影衬得十分清晰,显得他鼻梁如山脊一般挺直。

      官服的衣扣已被他解开,宽大的官服左右横摆,露出男人已有些褶皱的里衣,上头衣衽微张,隐约能看到线条流畅分明的锁骨。

      沈郁珩面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

      当初在江南第一眼瞧见,就让她觉着沁入肺腑的矜贵。

      旁的不说,沈郁珩这男人真的是极好看的,单单看看书都让人赏心悦目,但是那又如何呢,他还是得走。

      前世和离之后,顾云昭在水云间独居三年,虽说酒楼的宾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但是她闺房所在的五楼一整楼,除了亲近之人,可是从不让外人进入的,所以今日多了个男人在房里,她还真是不习惯。

      顾云昭赶紧朝一旁的莺歌递了个眼色,且语气幽幽道:“莺歌还不赶紧去收拾收拾,免得耽误了夫君处理政事。”

      其实沈郁珩坐在桌后,要是平日,莺歌定是不敢上前去打扰的,但是她主子发话了,她也不得不去将桌上的东西整理整理。

      然而沈郁珩听得出顾云昭话里的阴阳怪气,因为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有意地赶他离开。

      只见他凝着眸子将视线抬起,音调沉沉道:“不必了,今日圣上突发伤寒,我即刻就走。”

      沈郁珩话音悒郁,面色郁结,然而顾云昭却只听见了圣上伤寒这四个字。

      因为这让顾云昭突然想起来,她与沈郁珩新婚初始,确实遇上圣上生病,只不过可不是伤寒这种小病,而是让圣上在床榻上躺了三月有余的恶疾。

      也是这段时期,沈郁珩时常被召进宫中,在府中的时日便比往日短了许多,青华郡主和李熏算准了沈郁珩不常在,对后宅诸事没时间上心,对她的诓骗更是变本加厉。

      早先顾云昭还觉着,她重生就如手中持刀,那要被她猎杀的猎物,岂不是要慢慢折磨才好玩。

      如今看来,她对付沈玉朝和李熏的事儿还是要抓紧些,最好就在本月间将府内的中馈之劝全权拿回。

      顾云昭决定马上就去仙月阁,先把网撒了,等鱼儿自己上钩。

      这般思虑着,顾云昭竟不顾房内的沈郁珩,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

      顾云昭临走时,沈郁珩在房内,莺歌频频回望,口中担忧道:“姑爷还在呢,夫人就这么走了不大好罢。”

      顾云昭闻言先是乐了,才缓缓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才叫好呢。”

      说完,她就见门外有三两个没有得到她吩咐,就端着飘着香气的笼屉预备上前来的丫鬟。

      莺歌站在顾云昭身后,见她立住不动,且眼神还往那几个小丫头身上看,便以为她是忘记了自己曾传下去的指令,赶紧上前道:“夫人先前不是吩咐过了,只要姑爷回房,茶水糕点一样不许少。”

      顾云昭目光落在那屉子上,眼睛微微眯起。

      因为沈郁珩白日回府,时常往书房去,甚少到她这里来,为了让沈郁珩能在她房中待得久些,她记得她是曾经往小厨房吩咐过这句话。

      新妇初嫁,顾云昭爱惨了沈郁珩那张俊逸的脸,和衣袍之下让她觉着血脉喷张的男子身躯。

      但重来一世,她已然想明白,前世她在和离之时能那般洒脱离去,除了丰厚的嫁妆及万千的家底带给她底气。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其实不是喜欢沈郁珩这个人,而仅仅是在搀他的身子罢了。

      喜欢一个人不具备他人替代性,但若只是搀他的身子,那可就不一样了,只要她愿意,有的是男人往她跟前儿凑。

      只是她前世运气差了些,和离多年竟然都没能碰上一个能与沈郁珩媲美的男人罢了。

      如今重来一世,要想她对他好些,那他得先让她满意了才行。

      顾云昭神情平静,轻声道:“撤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送来。”

      莺歌虽然也十分诧异顾云昭说出口的话,毕竟顾云昭为了显得她这么做不是刻意而为之,可是让人天南地北地搜罗这些茶水糕点。

      顾云昭也觉察到了周边人的诧异,一字一句道:“听不懂的话,就自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出府去罢。”

      莺歌眨眨眼,她自小跟着顾云昭,自然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迎上几个小丫鬟,接着道:“还不快拿着东西回去。”

      如此这般,顾云昭终于往仙月阁去。

      她肚子里被沈郁珩惹起来的气还没散呢,也不知道李熏准备好接待她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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