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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晨起请安之后顾云昭哪里也没去,而是先行回到了褚玉阁,毕竟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自己。

      然而顾云昭刚吃上没几口,褚玉阁的院子外便先后来了李熏遣来的嬷嬷和丫鬟,想来李熏比她想象中要急得多了。

      丫鬟是头先来的,估计是李熏见顾云昭迟迟不去,便又遣了个嬷嬷过来。

      顾云昭借着用膳,让两人等着,两人一坐就坐了一个时辰。

      那嬷嬷还想不明白,往日里只要招呼一声,这位新夫人就立马热切地跟着走,怎么今日来却请不动了。

      好在是秋日里的凉爽气候,太阳不毒,顾云昭先是让她们坐着,时不时地还让人去添茶送果子,如何都要好生待着。

      每次那老婆子要开口催促,都被顾云昭给堵回去。

      虽然顾云昭非常想要坐山观虎斗,以及很想要瞧瞧她那位弟媳诓骗她时令人哭笑不得的嘴脸,但是昨夜里被沈郁珩吵了困觉,今晨又是饿着肚子去瑞华苑请的安,现下头个要紧事还是她空唠唠的肚子。

      再者,她今儿一早起来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到过去,都还没有个空闲下来的功夫细想打算今后该怎么办。

      如若这只是空空一场梦境,他日等她眼睛一睁又能回到多年后的酒楼水云间去是最好不过,然而现下这周遭环境还有府里的人们,带给她的这实打实的真实之感,她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虽说只是要她将这几年在国公府的日子再重过一遍,但想想她就头疼。

      空有美貌却丝毫不体贴的沈郁珩,尖酸刻薄的婆母弟媳,暗潮涌动的后宅争斗,没一个让她情愿留在这公府。

      但如若要与沈郁珩和离,按大周朝现行律例,以她商户出身高嫁公府,出嫁时带来的嫁妆只能带走一半,轰动江南的十里红妆,她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青华郡主和李熏。

      那便只能等一年多后,朝廷颁布新律例——士商之间平等通婚之后再和离。

      沈郁珩虽与她清冷疏离,但就凭着他超前绝后的脸和身子,在公府多待两年反正她也不亏。

      主要是尖酸刻薄的婆母弟媳和暗潮涌动的后宅,这两年,她可得好好与她们玩玩。

      想清了将来的打算,看着满桌的糕点小食,顾云昭心情大好胃口大开。

      这一晃眼突然就重回沈家,别的不说,沈家后厨从御膳房回聘的宫廷糕点师可是顶天的好手艺。

      前一世,顾云昭虽然眼馋嘴也馋,但是却怕府里人议论她没见过世面似的,连区区御膳都狼吞虎咽,便硬是忍了几年没敢放开了肚子吃。

      如今想来,她处处小心翼翼,换来的仍旧是冷眼与嘲弄,那又何必亏待自己呢。

      不知几盏茶的功夫过去,那丫鬟和嬷嬷眼见着顾云昭圆桌上的盘子都快空了,正要起身开口,却见着耳房那边又来个端盘子的小丫头。

      放菜的屉子一打开,又摆上去两三道珍馐,拢共是肉馅烙饼,甜玉米酥,还有绿豆米粥。

      嬷嬷笑哭着脸想:这奶奶也忒能吃了点。

      然而也是这会儿,顾云昭晾着仙月阁两个奴仆的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春柳院。

      秦姨娘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特意让贴身丫鬟书画亲自送来一盘龙井绿豆糕。

      一个两个的,把她的褚玉阁当做擂台了么?顾云昭看她这算盘打得都快要响破天了。

      顾云昭暗思片刻,现成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她看了一眼门外,让人一道摆起来,又向门外笑道:“两位可是等急了?要不你们先行回去,告诉你们二奶奶,吃完这几盘子我就过来,尤其是这盘绿豆糕,不然我可不好向春柳院交代。”

      可是领了命令来的两人,又怎么敢独自回去。

      现在又来了春柳院的人,要是这没皮没脸的事传到仙月阁里去,可不得招来一顿打。

      果然,那嬷嬷如顾云昭所想,神情变得讨好,有些哀求道:“夫人娘家可是江南第一富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美味佳肴没尝过,还在乎这几口寻常吃食?”

      闻言,顾云昭身形一顿,差点没笑出声来。

      人嘛,就是如此,越是顺着,越不拿你当回事。

      定是要吃了教训,才知道你的厉害。

      顾云昭真是没想到,她在沈府下人之中的“乡野村妇”名声,会因为一顿饭就扭转了。

      然而,顾云昭可不急着出声,等着一旁的书画变脸。

      “这可是我们姨娘让小厨房精心准备的,嬷嬷嘴里怎么说话呢?”

      看那嬷嬷瞪眼努嘴正要反驳,顾云昭此时才慢悠悠道:“嬷嬷真是说笑了,我一个草莽山沟里来的女子,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美味的糕点。”

      话毕,嬷嬷和丫鬟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两人估计是没料到,她们这几日嘲笑议论这位少夫人的话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就连“草莽山沟”这四个字都与她们嘴里的玩笑话一模一样。

      嬷嬷汗如雨下,卑微道:“夫人谦虚了,夫人都没见过的东西,除了龙角凤尾这般珍贵,也是没有的了。”

      顾云昭乐着擦了擦手,招呼莺歌道:“叫人取水来,替我净手罢。”

      随后又对着书画道:“让去仙月阁与二奶奶对账是郡主母亲的意思,就只能先怠慢了姨娘,还请姐姐到姨娘跟前帮我美言几句,我随后就来。”

      一早儿就得了与仙月阁对战的小胜,又看顾云昭似乎有投靠春柳院的苗头,书画自然喜不自胜,弯着嘴角道:“少夫人客气了,我们姨娘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夫人放心去吧。”

      如此,门前的热闹终于散了,顾云昭步入碧纱窗后净手更衣。

      -

      早晨的薄雾散去,云层透了光下来打在午门的琉璃瓦,和煦中混着丝丝早秋的凉意。

      今日圣上在朝堂中途突发伤寒,不过寅时一刻便下了早朝,往常在皇宫与官属之间无缝连接的官员们此时却没了去处。

      下朝后突然多了闲暇分钟,七八个朝堂年轻面孔众星捧月般地围着沈郁珩从殿堂而出。

      “还未祝贺沈中丞大喜。”

      “沈兄新婚当下却依旧心系官务,此等恪守不渝之志,难能可贵。”

      一句一字皆是赞美奉承之语,然沈郁珩只是谦恭淡然,不骄亦不躁。

      除在寒窗时期沈郁珩是京中学子心中谪仙一般的人物,在官场他亦是众多朝堂新任的轨物范世。

      沈郁珩虽无状元加身,然十七岁就进士及第可谓是历朝历代第一人,科考后在翰林只两年便调任乌台侍御史,如今是官三品御史中丞。

      他身边跟随众人皆为翰林编修,官满两年如今正是关键时期,看这几人话中意图,似乎是想攀着沈郁珩也调入御史府,然而沈郁珩表面虽谦和,实际却是大直若屈,这几人在自掘坟墓却还浑然不知。

      须臾,沈郁珩脚上略慢了慢步伐,等候在政事堂商讨圣上侍疾事宜的父亲沈国公沈敬,那几人并非眼色全无之人,自然也是拱手道别离去。

      不久,一众紫袍补服加身的辅政大臣缓步而出,沈国公沈敬虽已至中年,然其依旧身姿挺健,目光如镜,在一辈同龄的辅政大臣中可谓是是卓荦不群。

      沈敬头眼看见儿子便与同僚拜别,与沈郁珩并肩同行。

      沈敬是沈家弃武修文之后行满功圆的中流砥柱。

      在外人眼中,沈家历经数代,人才众出文武兼修,方能屹立不倒,然而只有沈家人才知晓,战乱时上场杀敌,平乱后识时务地交出兵权俯首称臣才是至理。

      当初,原配病故之后,沈国公在续娶填房上其实也有更好的选择,最后却迎娶门庭没落的青华郡主,也是为了有个不被圣上忌惮的妻族。

      沈国公瞧着前头早已走远的几位翰林,眉头乍然皱起:“自你成亲以来,朝中不乏有愚昧之徒议论顾氏商户出身,切不可挂心。”

      平衡之道,在于取舍,沈郁珩年少官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沈郁珩:“迎娶顾氏是祖上有约,也是父亲深见远虑,且顾氏温婉娴静,不曾有娇浮之风,儿子心满意足。”

      然而说完这句话,沈郁珩难免想起了昨夜顾云昭迷糊着眼睛对他大呼小喝的模样,面容不施粉黛,透着自然红润,眉心轻皱起时,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里对他又怨又怪,与平时大相径庭……

      直到前头传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郁珩回过神,才看到前边不远处正疾步离去的二弟沈玉朝。

      脚步匆忙之间,沈玉朝竟从腰间掉下个红粉艳色的香囊,吓得他脸色一白,匆匆捡起又匆匆离去。

      待沈郁珩看清上头着绣的春宫,眉头瞬间紧皱:“二弟这是?”

      沈国公胡子都快要气到天上,咬牙切齿道:“少不得又在哪里贪欢作乐,不知天高地厚,竟将这腌臢东西带到朝堂上来。”

      沈国公在尚书省任职尚书左仆射,但是尚书令之位空悬一年之久,现今尚书省的实际掌权人其实就是沈国公,然而圣上宁可使尚书令空置,也不肯下诏让沈敬补位,其中意味深远。

      头个让沈敬忧心的便是他的嫡次子沈玉朝。

      沈家子弟历来都有先立业后成家的惯例,沈太公年三十夺取战功方娶妻,沈敬年二五中榜二甲后才与原配成婚,如今沈郁珩也是及冠快满三年,官至三品才娶了江南顾氏一族独女。

      而沈家嫡次子沈玉朝,年纪比沈郁珩只小上两岁,一味儿地只知道贪欢作乐,后院光通房就有四五个。

      奈何青华郡主对这个儿子自小便宠溺无度,如今也是百般遮掩维护,养成个有恃无恐的性子。

      当初沈敬肯破格让他在沈郁珩前头先行娶妻,也是想着能有个妻室让他收心,婚后沈敬还特意给他捐了个京兆府里的主簿官,可以说是最累最重的活儿,也是意在让他培养出些沉稳持重的心性来。

      沈玉朝在京兆府一年,遇上两次官员课考,虽没评上优等,但也得个尽职勤恳的美名。

      沈敬还以为他改好了,暗中对他的看管也就松懈了些。

      如今看来,简直毫无成效,前头一年的名声,全然是表面功夫,将他这个父亲都骗了去。

      沈敬:“昨儿个我还遇上了京兆府尹,问起你二弟的事,府尹面露难色,也不曾直言相诉,我还当他是在官务上有了什么纰漏,如今看来指不定是你二弟在哪里朝欢暮乐误了政事,府尹都羞于与我开口!”

      沈郁珩听了这话,面色淡然,好似已习惯沈玉朝的这些荒唐事,“二弟年纪尚小,处事不周些也是常事。”

      沈敬:“年纪尚小?睿儿都快能张口喊他爹爹了!”

      沈国公摆头叹气,幸得长子沈郁珩无论品行还是才学都出类拔萃,不至于辱没先祖光耀。

      同样是密云暗纹的官服,穿在沈郁珩身上是挺拔玉立官威赫赫,在沈玉朝身上就是一股子荒唐不经,更不用说他官服里居然还揣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然而提起孙儿,沈敬自是知道,沈玉朝也不是一无是处,那便是他房中至少已育有一子,让他在儿孙满堂的同僚当中不至于太落寞。

      这般想着,沈敬便侧首看了一眼儿子沈郁珩,故作无意道:“罢了罢了,你二弟这些老毛病不提也罢,倒是你,你成家本就比同辈人晚些,你二弟膝下的睿儿都能落地走路了,你在子嗣上更要上心些。”

      沈郁珩像是早已习惯长辈这些个嘘寒问暖,神色依旧如常,淡淡回道:“儿子知道。”

      听着沈郁珩不咸不淡的回应,也是在沈敬预料之内。

      沈玉朝醉心花丛,沈郁珩却无心烟花风月,他竟不知是怎么养出这么两个截然不同的儿子的。

      对于大儿子沈郁珩的房事,沈敬身为长辈是不愿干涉过多,只是他心里了解,青华郡主到底是继室,该他催促的时候还是要开口,不然依照沈郁珩这么个性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家门有继。

      却也不能说他偏心,看沈玉朝的浪荡行迹,将来沈家的基业可全依托在沈郁珩身上。

      这么说着,沈敬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郁珩自下早朝回府,与父亲沈国公别过,按着他往日的惯例应当是径直去往书房。

      他如今在御史府,极得上司重用,且御史府官业专注在督察百官,也常与刑部、大理寺共审涉及京官的案件,遂平日里五洲四海投进来的弹劾信不下万封,他哪怕在府衙日理万机,散值回府后也常常还要挑灯忙碌至午夜。

      但今日散朝时,父亲言语中有意提点他注意子嗣,且昨晚他离去时顾云昭似乎又有些许的不悦。

      沈郁珩深思片刻,将手里几封未来得及上奏的奏章及笏板交由身后的长随铭安,“你带去书房好生放着,我去见见夫人。”

      闻言,铭安面上诧异。

      要说他家公子在府内,除了昼夜早起入睡,很是难得前往夫人顾氏房里,往常下朝了都是直接往官署去上值,散值回府之后也是常在书房,不忙到月至中天都不会休息。

      倒是夫人顾氏一日要遣人来个四五次,不是送茶水就是送糕点,头先夫人也会自己亲自送来,但是得了公子几次冷脸之后,便不常来了。

      铭安现下听到沈郁珩这般说,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欣喜。

      尤其是昨儿他在门外守夜,眼瞧着沈郁珩还未天明就离去,想当初沈郁珩与顾云昭洞房,沈郁珩还差点就宿在书房。

      如今瞧着主子有主动与夫人亲近的迹象,看铭安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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