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尾声 ...
-
和平山上有几百棵高大的乌桕树，每到秋冬季节，天气变冷，叶子就会变得火红，一片火海似的。从山脚上来，岔路的一边是观景台，另一边就是雁神庙。
任既同拉着徐兰韬，并肩走上台阶。
自从市属公园管理局设立了雁神庙景区办公室，一位叫赵菱霄的小伙子申请成为主任后，整个雁神庙都焕然一新。
台阶更平整，围栏刷了漆，路边多了垃圾桶和地图指引，建筑做了清洁与修缮……不过神奇的是，雁神庙里突然多出了一尊神像，和原本的雁王爷挤在一起。
雁神庙仍然人山人海，任既同隔着人群，远远看到，那笑嘻嘻的雁王爷身后，杵了一尊人高马大的黑脸将军像。
这将军是谁？
好在旁边有新立的参观指示牌，任既同便去看了看。
雁神庙太平殿等建筑至今有二百余年历史。
清朝修作重檐歇山顶，为和平市第一庙。后作为土地庙，沿用至今。
殿内有神像两尊，一为土地赵双雁雁王爷，一为将军秦铁寒，二神人称文神武将，勤勉辛劳，保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姻缘幸福。
《和平地方志》中“神仙录”记载二神：
和平土地神赵双雁，面如冠玉，顾盼神飞，眉眼含笑，唇若涂脂。青衣碧袍一身素，墨瞳丹凤两弯盈。文质彬彬如教书匠，神采奕奕似游方侠。
和平土地守护将军秦铁寒，身长九尺，虎背熊腰，面盘方正，声似洪钟。一方金刃腰间挂，千片银鳞袄上悬。千军万马浑不怕，一身是胆青史传。任谁见了不得叫声好。本性善良，戆直倔强，铁石之驴般岿然不动，自有意趣。
赵双雁有一徒，英姿飒飒临风立，秋水盈盈揽星明，清秀俊俏，雌雄莫辨，满目灵机，仪姿风华。因时常下凡，庙中不设神像。
任既同琢磨半天，上次来好像没有这将军和徒弟的事儿啊？
“也许是又发现了什么史料。”徐兰韬合十双掌，躬身道，“若是雁王爷让我和任哥相遇，徐兰韬在此谢过几位神仙。”
想着或许真是雁王爷垂青，任既同便请了六支香，交给徐兰韬三支，排着大长队到火源处引燃，寻到一处空地，认真祷告还愿。
哪知这香一燃，心思已到，浑身却忽然轻飘飘的，有种人魂分离的感觉。
任既同急忙看向徐兰韬，却发现周围的事物也趋于虚幻，只有徐兰韬和自己一样飘忽忽的，哪怕自己来回眨眼睛也无法破除迷雾。
“任既同，徐兰韬，你俩别慌，闭上眼睛，放轻松，我让你俩睁眼的时候再睁。”
虽说是是唯物主义新时代理工男，任既同只觉得是自己精神恍惚做起了梦，急忙闭上眼睛，摇摇头。
“老秦，帮个忙——”
“俺说了！让我当随从是不可能的！”
“求求了将军你都是和平的打工人了，你都嫁过来了……哎哟！”
“少贫嘴！”
任既同心里奇怪，怎么听见这些奇怪的对话？
“睁眼吧！”
他睁眼，入目却是那庙里的神像成了真，慈眉善目的雁王爷笑嘻嘻地瞅着他，摸着头顶，发髻上还翘着三根毛，黑将军则无所事事地捏着拳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俩似的。
他们身后有好几十个大筐，不断冒着光。
“请问……”
雁王爷急忙摆手，“打住，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呢，既然你们回来还愿，我一一告诉你们也无妨。”
任既同和徐兰韬对视一眼，待发现双方的身体都是一种带着半透明的模样，心想这要不是梦，那就是神仙显灵。
“你俩的线是我给牵的。一开始我只算了你俩八字绝配，稀里糊涂牵完发现都是男的，过意不去，就隐身追了好一阵儿……所以韬子，你当时感受到的几次其实是我在哦。”
这雁王爷说话怎么有点耳熟……
徐兰韬“咦”了一声，“之前去猫咖约会，那个吸引猫的是不是……”
任既同恍然，隐约有些印象。
“唉……怎么这糗事儿被记住了。”雁王爷挠挠头，干笑两声，睁着星星眼，“总之，感谢你们来还愿，我也会继续祝福你们的！”
黑脸将军突然“噗嗤”笑出声，一双铜铃眼也眯了起来，“赵小雁儿，你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秦你别老盯着我！”雁王爷急忙用袖子蹭蹭眼睛。
“俺不盯你盯谁，别人俺还不稀罕呢！”
“咦，婚礼……”徐兰韬轻声说了两个字便不说了，任既同立刻反应过来。
当时他俩在迷宫外密谋，突然被人吓跑……那个“老秦”，莫非就是当时咆哮着自称“秦爷爷”的……黑脸将军秦铁寒？
秦将军突然低头看了看金刀，拍拍雁王爷，“城隍爷给俺排活儿了，我得抓紧着去。”
“好了好了，往事不可追，咱就祝福你二位未来在和平市生活幸福和睦，我也好尽地主之谊……如果有什么事儿想找我，先找我徒弟菱霄……就是景区主任，他会转达的！”
雁王爷匆匆忙忙说道，“啊对了，虽然我们显了个灵，也别往外讲！我这一天天就算有派森系统也快忙疯了！”
什么，神仙也用Python？
雁王爷笑嘻嘻地挥挥手，任既同根本来不及再说什么，忽而觉得身子微微晃动，眼前景象倏忽模糊，脚下突然着了地，方才的熙熙攘攘再次回到眼前，只是手里的香已经消失。
“阿韬，你……怎么样？”他急忙转身看徐兰韬，试探地摸摸他的头，确定没出什么问题。
“刚刚我们是不是看到雁王爷和秦将军了？他们……还祝福我们？”徐兰韬左右环顾，半晌，看向任既同。
任既同沉吟道，“看来我们是真的得神仙眷顾。虽说有些不可置信，但，以后时不时也来给雁王爷和秦将军上柱香吧，也算是我们故地重游。”
徐兰韬点点头，低声默念，“感谢两位神仙成全。我们两人日后必定给好好工作，认真生活。”
秦铁寒得到城隍爷的指令去抓怪，赵双雁则坐回屋顶，把摄像头对准折子们，唤一阵风起，吹动纸页。
“滴滴”的声音不绝于耳。
近些日子才能熟练使用系统的赵双雁拍手称赞，“这诶爱还真厉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量子波动速读么！”
偶尔有几份“嘟嘟”的，赵双雁眼疾手快，通通抽出来亲自翻阅。
“唉，没想到真的有小偷来求我扒窃顺利……我这就给城隍爷发消息！”赵双雁撇撇嘴，摸出通讯机，“让菱霄去人间当官儿，虽说行了个方便，却也把这些活计都丢给了我。”
“小赵啊，看你这天天金光大作，小老儿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鹤老打个哈欠，慢悠悠地溜达过来，脑袋顶越发光亮。
“不敢麻烦鹤老，只是菱霄去凡间任职后，时不时要开会，指挥修建工作，没事也得呆办公室免得来人查岗……以至于人手短缺，文件批阅慢了些。我琢磨着再向上要点人来……”
“啧，你说，菱霄当了主任，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躲躲藏藏，再做一顿红烧肉了？”鹤老丝毫不掩饰他的垂涎三尺。
赵双雁倒没想到这层，愣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下周一，游客比较少，我晚上再宴请大家。若是城隍爷肯赏光，请大家一起来吃。”
鹤老赶紧摆手，“崔老爷要来就算了，我可真怕了他！”
赵双雁挠挠头，疑惑道：“城隍爷怎么了？”
“还记得那喝醉了酒的倒霉猴子么？竟然往枪口上撞，对着崔老爷本人骂他！”
鹤老啧啧半晌，等着人追问。
“然后怎么了？”
“那猴子就被崔老爷送进动物园了！”
赵双雁瞠目。或许对那调皮猴子来说，送动物园确实是个挺绝的惩罚。
不能满山林子飞，还得被人围观，大裤衩也不能穿，就像是吃了智慧果有了穿衣意识的亚当夏娃，却被迫光溜溜地在人前，被当个畜生看。
哪怕是保护动物。
鹤老摸了摸秃头顶，心有余悸道：“我是怕万一冒犯了他，他给我变回丹顶鹤，也送进动物园，和那猴子遥遥相对……”
“鹤老，您都是仙人了，城隍爷可没必要对您做出对付精怪的手段啊！”赵双雁不由笑道，“无妨，城隍爷事务繁忙，那我这边多做些卤味，回头给城隍那边送去就是。”
“好嘞，那就下周一不见不散！”
周一夜晚的和平市热搜头条突然刷新：和平山再现诱人香气，雁王爷竟是厨神转世！
菱霄塞了满腮帮子的肉，和镜头前的观众们解释。
“我在庙里找到了和平风味东坡肉的秘籍，是雁王爷记录的，唔，试着做了一下……”
镜头后出现了偷吃肉的观众。
“不要拿啦！要不够吃了！”菱霄劝说着，欲哭无泪。
呜呜，这么多人会看视频，和神像长得一样的两位神仙绝对不能现身，不然一定会变成网红的！按现代人的八卦能力，那早晚得乱了套！
可是剩下的肉……你们这些人当着雁王爷偷吃，要交香火钱的！
菱霄在人间小火了一把之后，次年神仙大会，赵双雁又被邀约，却是同时捧了两项大奖回来。
一个还是“优秀月老潜力股”，另一个居然是“新生代厨神潜力奖”，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是，我按居士的方法做的肉真的这么好吃？那厨神不应该是居士嘛？”赵双雁摸不着头脑。
但得到厨神奖有一个好处：升职。每年天庭会设宴，并提供一切原材料，由小厨神们集体制作拿手菜，人间帝王团主评审。
每年最优的菜品将会被列入天庭菜谱，类似于国宴的水准，小厨神们也就成了兼职的御厨，需要时常往返天庭。
此后的福利自然也不会少。
可赵双雁并不怎么想升职，至少他还是个热爱本职工作的土地爷。
于是他主动放弃去宴会做厨子的机会，引得部分帝王捶胸顿足，没能尝到他做的“和平东坡肉”。
说起这事儿，赵双雁可从来没后悔。
“本来我就是在人间干活儿的，现在将军和徒弟都在人间，我又何必总去天庭闲逛？在人间生活有烟火气儿，这才是我熟悉且喜欢的日子啊！”赵双雁奋笔疾书批着公文，乐在其中。
有时候还得秦铁寒强行拉他去睡觉休息，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笔，从工作狂的状态中解脱。
“你可别再整出糊涂事儿来！俺可没工夫再跟着你东奔西走了！”秦铁寒嘀嘀咕咕。
赵双雁嘻嘻哈哈的，拍了拍秦铁寒的后背，“那过段时间跟着我出去旅行怎么样？我们去东北看冰雕，去西边看雪山，去南边看海岛……路上有的是吃的，包你满意！”
秦铁寒斜了他一眼，忽而露出两排大白牙，把人往怀里一捞，“果然还是夜宵比较好吃。俺不客气了！”
“哎哎，将军冷静，冷静啊——”
在办公室撰写《和平市雁神庙景区二期开发方案》的菱霄轻轻叹口气，习以为常地打开了耳机的降噪模式。
同时打两份工的单身狗选择热爱工作，没有什么能够妨碍我！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