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鱼》了之了之

4、带儿子

　　周六清早，康楠生就在约定好的地点接上了余未。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让你按我们中年人的作息起那么早，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犯错误了。”康楠生说着递过来两个包子一盒牛奶。“猜你肯定还没吃早饭。”
　　余未接过递过来的东西道：“还行，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一般到点都能自然醒。包子分你一个？”
　　“我吃过了。”康楠生开着车：“今早从老俩口那儿出来的，家里吃过了出门的”
　　余未有点诧异，所以，这是康楠生特意去给他买的早餐吗，感觉自己手中的包子和牛奶也温热了起来，昨天的那些阴霾也一扫而空了，莫非，这就是成熟男人该死的魅力吗。余未吃着早餐，嘴里喃喃道：“其实我昨天答应完，就有点后悔了，你那些，朋友什么的，我也不认识，会不会别扭啊。”
　　“认识我不就行了。”康楠生笑道：“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余未觉得康楠生离开工作时间后，也跟徐立似的变得不正经起来了。总之能出来玩心情还不错，余未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康楠生聊着天。
　　“对了老康，你说你之前也在H市，那说不定我们其实已经在某个商场或吃饭的地方遇到过了，只是互相不认识而已。”
　　“不会。”康楠生的答话，像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脱口而出。
　　“你怎么确定？”余未转头看向康楠生。
　　“十三年，我只在一个地方待过。”康楠生其实很想趁着这次机会直接把事实告诉他，可此刻身边的余未显然心情好得满脸都快写不下了，他一点都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那么多朋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宅在一个地方？余未只觉得康楠生又开始不正经了，他也从来不会对别人的私事刨根问底，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可能这也是康楠生习惯把他带在身边地原因吧，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感到一种舒适的安心。
　　青黛山是在隔壁海州市的一个有山有湖的地方，早些年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生态湖，后来这片区被人买了下来，已经被重金打造成当地小有名气的休闲度假村了，余未开始突然觉得康楠生这是打着出来玩的名义考察来了。
　　停好车，康楠生绕到后面打开了后备箱，余未立马被眼前的装备吸引住了，满满当当一整个后备箱都是画画的工具。
　　康楠生看了眼正两眼扑闪的亮光的余未：“你们学设计，也会画画吧？”
　　余未看得出神：“只会点皮毛，跟你不能比。”
　　“你见过我画的？”康楠生说着就开始把自己要带的工具都装进一个袋子里。
　　“朋友圈。”余未答道。
　　康楠生闻言停顿了一下：“我瞎画的，不是科班学的，半路出家，纯属爱好。”
　　“你画的很好，比我们学校美术老师画都好。” 余未脱口而出，在他第一次看到康楠生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康楠生看向身边略显激动的余未，终于知道这孩子看他时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的崇拜之情是怎么来的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过等他知道自己画画的本事是在哪里练出来的之后，应该······会失望吧。
　　余未帮康楠生提过画架，俩人就往目的地走去。
　　“我说康大画家，兄弟们找你出来玩刺激的，你背个画框来是要做什么？”老远就听到徐立嗷嗷的叫声，一个箭步过来又像勾康楠生的脖子。
　　“过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别发骚。”康楠生一个退步避开了徐立。
　　“呦，老康带人来了呀。”说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我看看，我看看，哇哦，这么帅气的小帅哥，赶紧介绍下，这可是老康第一次带人出来。”眼镜男身后的女士也跟了过来，看样子这俩人应该是一对。
　　“哎哎哎，我来介绍，我来。”徐立急忙插嘴进来：“余未，老康那里新来的小同事，我可已经跟小余一起吃过饭了。”
　　康楠生又向余未介绍道：“老秦，和他女朋友丹丹。”
　　余未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叫我小余吧。”
　　相互打过照面之后，老秦便提议要先去跑下卡丁车，是丹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项目。
　　康楠生征询了余未的意思：“你要跟他们一起玩吗，不想的话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
　　“不用，一起去吧。”余位自然不会这种时候去驳老康的面子，更何况卡丁车还挺好玩的。
　　徐立，丹丹和余未三人进了场地，老秦和康楠生在外面看着。虽然余未已经是20出头的成年人了，开车也没问题，但毕竟是康楠生把人带来的，总还是觉得看着点更放心。
　　三人在佩戴装备的时候，徐立靠近余未小声道：“真没想到老康会把你带过来。”
　　“不是你让他带我···”余未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了，
　　“老康那个老畜生跟你这么说的？”这下轮到徐立诧异了，音量分贝突然提高了。
　　余未心里一时不知怎么作答，康楠生大概是怕他拒绝才这么提的吧。没多想什么，戴好装备，就跟着工作人员去上车了。
　　徐立却还愣在那边，他看了看车上的余未，又看了看场边目光一直注视着余未的康楠生，越想越不对劲，康楠生根本不可能把普通同事往他们这种特殊朋友的聚会场合带，为了把人带来还拿他当了借口，这都太反常了：“康楠生，你有情况啊。”
　　康楠生看着余未跑了几圈，驾轻就熟的操作技术，应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在余未进休息站的时候康楠生跟他招呼道：“你先跟他们玩，我去湖边找找有什么能画的，玩累了可以过来找我。”
　　余未比了个OK的手势，又一脚油门出去了。
　　“你这小朋友开车很猛啊。”老秦旁听了刚才康楠生跟余未说的话打趣道：“老康，我一段时间不见你，你现在说话的风格都变成这个调调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带儿子呢。”
　　余未在湖边找到康楠生的时候，康楠生的画大形已经勾好了，余未不想打扰他，便自顾自地在湖滩玩起石子来。
　　他想象过康楠生画画的样子，青渣寸头肌肉硬汉，柔和的线条笔触，怎么想都会有点违和，但此时余未站在这里，看着不远处拿着画笔在画板上勾线的康楠生，又觉得场景、人、物都是对的，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一切更恰到好处的了。
　　余未拿出手机，装出一副我只想拍风景照的样子，对着各个角度一顿狂拍，随后删掉了那些多余的，只留下了有某人的那张。
　　“小鱼儿，走了。”
　　余未闻声看去，见康楠生已经在收拾了，便跑了几步过去道：“画好了？”
　　“差不多了，我拍了照，回去补点色就行了。”康楠生看着跑过来的余未，笑了笑又说：“要是我拍的素材不够，就问你要。”
　　余未瞬间哑口：“我，我没，拍什么，拍不得好，都，删了”
　　“行了，走吧，徐立催我们吃饭了。”康楠生道。
　　余未看着已经被收起来的画，有点郁闷：“画我还没看呢。”
　　“等完成了，送你。”康楠生提着工具已经抬脚走了。
　　“真的吗？真的送我？”余未是真没想过康楠生居然会送他画，怕是自己听错了，激动地上前一步拽住了康楠生的胳膊，一双灼热的眼睛直直地盯向康楠生，鲜活张扬的年轻人的脸旁近在咫尺，近到康楠生甚至听到了对方与自己交错的呼吸声，他挪开了视线，把手上的画架递到余未面前：“送你，真的。”
　　“我拿，我拿，都给我，我来拿，老大。”
　　康楠生还没见过这么鲜活乱蹦的余未，这孩子平日里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其实也还是个半大小子。
　　貌似今天带他出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俩一到餐厅才坐下，徐立又开始抱怨了：“我觉得我今天就是多余的，你们都出双入对的，就我一个落单的给你们鞍前马后准备午饭，结果还让我等你们，太过分了。”
　　余未感觉自己对于出双入对这样的词也已经免疫了。
　　徐立本来又想怂恿余未喝酒，康楠生怎么可能随了他的愿:“人是我带来的，我得好端端的把人送回去。”
　　老秦也以每辆车要有一个人开车为由帮丹丹拒绝掉了。
　　徐立又不淡定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没人护着是不是，狗粮吃饱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了。”
　　余未这下耳朵是真的热了，他总觉得徐立话里话外都在把自己和康楠生往一对上凑，他跟康楠生出双入对是事实，康楠生有意护着他也是事实，可要说把他们误会成有什么别的关系···怎么可能呢，千万不能多想。
　　余未发现康楠生的酒量是真的不太行，一杯多白酒下去又切换成微醺状态。
　　酒足饭饱后，余未就被老秦和丹丹拉去打游戏了，度假村里有专业的电竞战队设备，康楠生和徐立被遗弃在茶室里大眼瞪小眼地喝茶。
　　徐立好不容易逮到余未离开康楠生视线的机会，就开门见山了：“老康，你今天很不对劲。”
　　“一顿饭的时间你都阴阳怪气的，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想些什么”康楠生一喝酒，就会靠着躺椅闭目养神：“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打住。”
　　“到底是谁奇奇怪怪啊，你就是自己看不到自己那双把人家都要盯穿了的眼睛。你那个小朋友啊，他就不可能直。”
　　康楠生瞬间睁开了眼，直戳戳的盯着徐立：“你别乱开玩笑！”
　　如果是其他人跟他这么说，听一嘴也就过去了，但是徐立不一样。他之所以这么大反应是因为他太了解徐立了，他在这方面一看一个准，从未失手。
　　徐立挑了挑眼皮：“你觉得我会拿这个跟你开玩笑吗”
　　康楠生觉得自己肯定是喝大了，怎么会呢，余未，他喜欢男人？上次在车里跟他提徐立的性向的时候，他那个反应，康楠生都要认为他恐同了。
　　徐立给康楠生的杯子续上茶：“你喝点茶解解酒吧，拿个镜子照照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处变不惊了这么多年的康楠生突然又活回去了？”
　　见康楠生还是沉默不语，徐立叹了口气，又道：“反正余未吧，上回见他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至于你，我就看不懂咯，在那个是个活的都带把的地方你都表现得跟个电线杆似的，现在这姑娘一大把了，你怎么反而·······”
　　“徐立。”康楠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跟余未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昨天在公司里，曹艳跟他闹了点不愉快，所以今天才带他来换换心情，仅此而已，以后在他面前也不要乱讲话了，既然知道他是，就更要把握分寸。”
　　徐立疑惑道：“那曹艳还在出幺蛾子？怎么又跟余未扯上关系了？”
　　“不想提她。”康楠生觉得已经够乱了
　　“好，我不提她，那余未呢，要是他对你有什么想法呢？”
　　康楠生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不可能，他那么年轻，正儿八经的大学生，长得也好看，想找什么人没有，怎么可能对一个大他一轮多的糟老头有什么想法，再说，等他知道我·····那个，说不定连工作都不要就跑了。”康楠生不知道是以什么心境说出的这些话，只觉得糟心，特它妈的糟心。
　　“你是说，余未还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徐立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康楠生了。
　　康楠生垂眸缓缓开口：“没机会说。”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人往我们这边带啊，你也不怕吓着他。”徐立以为他都把人带来了，总应该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了，拍了拍康楠生的肩膀：“这我就没底了，兄弟，你任重而道远。”
　　回去的路上，又是余未开的车。
　　康楠生上车后就没怎么说话，余未想着这应该是就是他的喝酒后遗症吧，每每喝完酒都是这个状态，就只是静静地做着他的代驾小师傅。俩人就这么一路听着车载音乐回到了康楠生的住处，康楠生本来是想让余未送自己回家后，开着他的车回去，周一再开回公司就行，但余未坚持扫了个单车回家了。
　　康楠生把画搬上了楼，这边的住处就他一个人，早上他是从父母家出来的，一般没什么事的话，一周里有个那么一两天康楠生会住在父母家中。
　　康楠生坐在画室里出神，面前是白天没有完成的画，有山，有湖，有湖滩，还有一个人。
　　手机微信提示音把康楠生的思绪拉了回来，而这条微信的发送者，正是面前的画中人。

　　未：我到家了，今天很开心

　　画已经说出口要送人了，可此刻康楠生却迟疑了，在徐立跟他说出那些话后，自己还能坦然的把画给他吗。
　　“真的吗？真的送我？”康楠生又想起余未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双灼热的眼眸，和打在他脸上的呼吸，如果时间可以定格，他一定会把那个瞬间画下来，很美，美过他画的任何一幅画。康楠生又想起余未站在湖滩上的场景，原本他构思的画里是没有人的，是因为余未在站到了那里之后，他不知不觉的就在画里加了一个人，总觉得这样才是完整的。
　　画还是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