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鱼》了之了之

3、小鱼儿

　　一到饭店，徐立就对着菜单一顿狂指，差不多把特色菜全点了一遍。
　　从俩人陆陆续续的对话中，才得知原来这个植物园就是徐立的，余未觉得康楠生的朋友都很神奇，花里胡哨的程蒙是偌大一个景区的老总，眼前这个颠三倒四的徐立居然也是个要管理这么大基地的老板，就连康楠生他自己对于余未还说，也像是个迷一样。
　　徐立让服务员上酒，又说道：“你跟那个什么艳的，真的没戏了？”
　　“嗯，不合适。”康楠生正想往酒杯里倒酒，忽然又转过头看向余未：“小朋友，我能喝点酒不？”
　　余未有点茫然，心想你喝个酒为什么还要经过我同意。
　　康楠生看着余未怔然的脸上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笑道：“你说你能开车的，那等下回去就辛苦你了。”
　　余未才没明白过来原来是在征求他愿不愿意做“代驾”，顿时觉得耳根又有点发热：“我想什么呢。”
　　还没等余未回话，徐立就又从服务员处拿来一个杯子，笑得一脸真诚：“开什么车，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小余也喝点，不用你当他的司机，等下我叫两个人送你们回去得了。”说话间就往酒杯里倒了半杯酒。
　　酒杯在递给余未的途中就被一只手劫走了。
　　“他不喝酒。”康楠生把劫过来的酒倒在了自己的杯中。
　　此刻的余未看康楠生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时觉得康楠生整个人的气场都过分帅气。
　　“哎，老康，你怎么回事啊，人家小余都还没说不喝酒呢，不能搞专zhi。”徐立说罢又想去拿新的酒杯。
　　“徐总，我真不喝酒。”余未连忙阻止。
　　徐立满脸不甘心地坐下：“好吧，刚还是三哥呢，这会儿都成徐总了，看来是真的不想喝我的酒，今天放过你，让你家老康多陪我喝几杯。”
　　余未听到“你家老康”这几个字又语塞了，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讲话都这习惯吗，他跟康楠生认识满打满都不到两天，怎么都一口一个你家小朋友，你家老康的，他们真没那么熟。
　　“他还是个学生，你别用你外面那一套欺负他。”康楠生朝徐立使了个嫌弃的眼色。
　　“我哪里是欺负他，我这不是想跟小余交个朋友嘛，上回和曹艳出来吃饭，我都没见你这么护着她。”徐立不服气地说。
　　康楠生低沉道：“一码归一码，你别瞎比较。”
　　“不过那曹艳吧，跟你确实也不对路，你这情况吧，本来觉得她离异带个孩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如果真的愿意跟你一起好好过也挺好的，可我听了她之前那些破事儿后吧，换谁都膈应，过日子还是得找踏实点的。”
　　徐立话中信息量瞬间涌入余未脑海，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是没出什么问题，但一个离异带孩子，还没什么文化的女人，跟康楠生的组合也太诡异了吧。余未默不作声地吃着菜，实在是不想作出一副听墙根的姿态。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康楠生看了眼余未，不想继续在曹艳的话题上多废口舌。
　　“我跟你怎么一样，我那是没有办法，爸妈早就不指望我传宗接代了，怎么样，要不也加入我的队伍，说不定你爸妈也就不执着抱孙子了。”徐立喝了点酒，话话跟多了。“你说你现在跟完成任务似的瞎忙活，图什么，三十六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俩人说话间一瓶白酒就见了底，康楠生表示自己下午还有事要忙，不能再喝了，就跟徐立道了别。
　　回程路上，余未握着方向盘，不经意地不断回想起徐立的那些话，冲击有点大，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康楠生上了车就倚着靠背闭目养神，半斤白酒下去已经微醺了。
　　小憩了一会儿，康楠生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人也坐直了些，可能是怕余未一个人开车无聊，又或者是有点不放心一个学生新手司机。
　　“小朋友车开得挺稳。”康楠生打趣道。
　　“康总，您不让我叫你康总，那我跟您打个商量，以后也别叫我小朋友了吧，我不小。”余未其实没有反感康楠生对他的这个称呼，只是觉得他在外人面前这么喊着有点怪怪的，可能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纯情小GAY这里，“你的小朋友”，“我们小朋友”之类的似乎有点暧昧了，可能基佬就是这么扭捏吧。
　　“小朋友有脾气了，行，那就不叫。”康楠生有模有样的思考起来：“小未未？”
　　“千万别！”余未觉得有人在调戏他，但他没有证据。
　　“肯定有很多人都这么叫，余未，小鱼，小鱼儿，以后就叫你小鱼儿吧！”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余未有点被康楠生起名的方式震惊了：“小余，小余就行了。”
　　“小鱼儿更顺口。”康楠生执着道。
　　余未觉得旁边的人已经不是微醺了，这是喝大了，他不想跟一个醉鬼继续探讨称呼的问题了。
　　车里静默了一阵，康楠生抽出烟点了一根，摇下车窗。
　　“徐立说的曹艳，是我一个相亲对象。”康楠生突然开口道:“年前认识的，刚见面的时候挺文静一人，我爸妈看她嘴巴甜，做事也勤快，对方也不怎么挑，能看上得我，我就······觉得那就相处试试，可是在一起一个多月吧，才发现人跟人相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这条件也叫对方也不怎么挑？”余未有点想不明白，在他得认知里，康楠生除了年纪稍微大了点，其他各方面都没得挑，余未心想得是什么气质得女孩才能驾驭康楠生这样得气场，但绝对不会是他们口中得曹艳。
　　“我什么条件。”康楠生吐出烟自嘲意味的笑了一声：“但凡是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都不会答应来见面。两个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真是挺可怕的，后来知道她上一段婚姻结束，是因为她自己在外面有人，还不止一次······说不上来当时什么心情，就觉得自己挺那什么的，可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就跟她提分开了。”康楠生觉得酒劲又有点上来了，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孩子语无论次，无奈的问身边的人：“听着是不是还挺渣？”
　　“怎么会！”余未知道康楠生现在的情绪已极度消沉，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好受些，他好像还是对康楠生一无所知。
　　余未往边上撇了一眼，康楠生拿着烟的一手搭在车窗上，嘴里轻呼出一串烟气，他自己不抽烟，但此刻的场景让他觉得有点沉醉。
　　好吧，抽烟也是看颜值的。
　　“徐立吧······你以后尽量注意点他，他喜欢男人。”康楠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余未没控制住自己，一脚刹车踩到了底，在安全带的作用下俩人才不至于撞到操控台。康楠生本意只是跟他提个醒，没想到这孩子反应会这么大，这一前冲康楠生的酒也彻底醒了。
　　“要不要紧，头有没有撞到？”康楠生立马抬手检查余未的额头，手触碰到的瞬间，余未就条件反射似的避开了。
　　“没事。”余未收起慌乱，继续开车。回想起当时徐立看他的眼神，和一直握住的手，其实早该想到的，余未为自己不合格的GAY达默哀了三秒钟。
　　“我跟你怎么一样，我那是没有办法，爸妈早就不指望我传宗接代了，我看你要不也加入我的队伍，说不定你爸妈也就不执着抱孙子了。”是啊，人家明明已经在饭桌上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到，可能当时只是沉浸在康楠生怎么可能跟他们口中那个叫曹艳有过相处的震惊中了。
　　“真没事儿？”余未的反应让康楠生还是不放心：“你也别多想，他只是喜欢看漂亮的男孩子，他心里有人了。”
　　漂亮的男孩子，在康楠生眼中，自己也算是漂亮的吗，余未平复心情后觉得自己刚才反应确实有点夸张了。
　　“没多想，就是，没想到。”余未心不在焉地答着。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这还是第一次余未和康楠生同时呆在办公室里，康楠生把每个工位的所属人都跟余未介绍了一遍，最后指着他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桌子：“你以后就坐这里吧，小姜下个月回来，徐丹产假休到六月份呢，所以现在这边就我们俩，老袁在景区里常驻很少过来，你都还没刚见过他吧。”
　　“嗯，还没。”余未坐下来就开始整理自己的新办公桌，康楠生交代后勤部给他准备了一整套的办公用品过来，余未这才感受到了自己是确确实实开始进入上班状态了，从昨天到刚才，他都是跟着康楠生到处晃悠，与其说是上班，更像是在郊游。
　　之后很长时间的日常工作，大部分的时候余未都是做着康楠生的小跟班，康楠生去哪里也都会带上他，这个小助理用得非常顺手。
　　余未也开始很自然地喊上老康了，而康楠生对他的称呼，自那天车上开始就已经从小朋友变成了小鱼儿，余未觉得这么叫还不如小朋友，可是也逐渐习惯了。康楠生就是自带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场，而且他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在余未这里总是会有点特权的。
　　这天下午，余未在景区里跟几个宣传部的同事交接着工作事宜，两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同事经过他们的时候正谈论着什么。
　　“那女的怎么还来啊，不是说他们没在一起了吗？”
　　“谁知道呢，康总那么好的性格，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女人？”
　　“哎哎，别说了，她过来了。”
　　余未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扎着马尾辫的女人踩着一双高跟鞋朝这边走了过来，走到他们几个跟前驻足开了口：“请问你们有看到康楠生吗，他人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余未心里了然这位肯定就是曹艳了吧，跟他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余未回道。
　　“我是他女朋友，你跟我说他在哪里就行，我自己过去找他。”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余未心里莫明得开始烦躁，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可跋扈多了，越发替康楠生不值。
　　“老康他出去了，不在这里。”余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口嗨说了这样一句话。
　　“哟，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管我们家康楠生叫老康，我都看到他车了，肯定在这里，撒谎前也不打打草稿。”曹艳态度从刚开始进来还装一下客气，到现在已经不管不顾了。
　　余未本来就不会吵架，又怎么会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泼妇的对手，一时语塞。
　　“你跟我出来！”康楠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抓过曹艳的手腕就拉着她往景区外的停车场方向去了。
　　“哎，楠生，你轻点儿。”
　　余未看着俩人消失的背影，刚被曹艳怼的哑口无言的自己实在是有些狼狈，但又不放心万一这女人真的闹起来，康楠生该怎么应对。于是快速的把工作交接完，就往停车场走去。
　　走近停车场的时候，场地上并没有人影，但是余未认出了康楠生的车，车窗望进去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余未顿住了脚步，他忽然察觉到自己今天的不理智行为，“我这是在做什么，人家的家务事，我在参和些什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今天的行为太不余未了。
　　离开停车场回到办公室，余未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刚才的事，可还是忍不住回想起曹艳怼自己时的画面，回想起康楠生车里坐着的两个人影。
　　手机震动，有微信进来，来自“康。”
　　余未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越界了，不知道康楠生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多少。
　　点开了对话框
　　康。：小鱼儿，你人呢
　　未：办公室
　　俩人在工作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有事的时候康楠生也习惯直接打电话，所以“康。”的对话框里上一条还是通过微信好友时的那一声招呼。
　　对话框里没有再跳出什么消息了，但就在几分钟后康楠生出现在了办公室里，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在余未对面坐了下来。余未表面上认真地翻阅着文件资料，心里却只觉得尴尬，什么也没看进去，今天太冲动了。但他那点孩子般地小心思在康楠生面前就跟闹着玩儿似的，看了对面的小朋友装了半天，康楠生终于开了口：“看来今天我们小鱼儿气的不轻啊，话都不想说了。”
　　余未闻言抬起眼眸望向他，正打算否认，又听到对方切换了认真的语气道：“那个，今天，不好意思了，曹艳这人，说话就这德性，你别往心里去，我替她跟你道歉。”
　　“你替她道歉？”
　　本来康楠生的一句我们小鱼儿已经让他心里扽小结节消去一般了，听到这句话余未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康楠生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替她道歉的。
　　康楠生显然没有余未想的那么多，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想不到这一茬。他当时快步过去的时候，俩人已经对上了，知道曹说话难听，余未可能都没受过这种气，说这话只是想让眼前这个气鼓鼓的小朋友消消气。
　　“那不然……让她亲自跟你道个歉？这个可能有点难，而且，你应该也不想再多见她一次了吧。”
　　“我没生气，不用她道歉，更不用你替她道歉。”余未本来也没因为这个生气，他没那么斤斤计较，就是有点尴尬而已。
　　他很想追问一句，你跟她现在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但康楠生只是他的一个上司，往近了说，也只是一个相处的比较好的同事而已，只是康楠生在余未心里的分数太高了，再想到那个曹艳，实在是……余未还是想不通，康楠生当初是被下了蛊才会想要跟她试一试的吧。
　　“这样吧，明天周末你有没有事？”康楠生说道：“徐立明天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去个度假村，他提了好几次让我带上你一起去，你明天要是没什么安排的话，跟我一起过去吧，那边还不错，有卡丁车，还有些极限运动，射击什么的，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的。”
　　余未觉得自己才是被下蛊的那一个，他居然答应了。
　　康楠生也是临时想到带上余未的，这次的几个朋友都有点特殊，其实带他过去不是很合适。可一想到在景区里看着小朋友受了气又不知道怎么回嘴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总归是自己的破事儿连累到他了，这是他能想到的能让他开心起来最快的办法了。
　　有些事，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同事们出于善意又或者是程蒙的关系，都不约而同的没人提及而已，但余未或迟或早，总会从某些人的嘴里得知这些东西，与其通过各种天花乱坠的谣言得知，还不如由他自己亲自开这个口。不相干的人，不管用什么心思猜测他，不管用什么眼神打量他，他都习以为常无所谓了，可是这个小朋友于康楠生而言，还是不太一样的，至少就目前他俩形影不离的状态来说，也算是自己身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