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覆者》羽千落

4、第四章

　　飞白当年驻扎边境时，中了邻国巫师的诅咒。
　　说是诅咒，更像是一种精神暗示。
　　——一旦摄政王死亡，刺杀神予公主。
　　这种咒术是邻国的极密之术。父亲察觉后，花费五年时间才与邻国的巫师团建立信任。巫师团中部分人并不乐见两国陷入战争，答应派出人手解除飞白的诅咒。
　　但是，父亲做事永远会上双保险。他一边与巫师团接触，一边委托昔日友人姬少影潜入邻国盗取秘术。这事要想做成，少不了谙熟两国地理风土的大佣兵团的帮助。说是帮助，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据说，那个佣兵团的团长遣人来搬空了海伯利安的酒窖。姬少影混在里面，将公爵家祖传的神兵利器摸走了好几件。
　　不过，想也知道，这样冒着巨大风险、一不留神就会葬身异国的事，就算悬出再高的酬劳，一般人怎么会肯干？
　　这件事上是我输了。父亲，他直到最后都有朋友。
　　直到最后，他都爱着母亲，远胜任何人。
　　据说，当魔法军团在永昼广场包围他时，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他已经做完了一切该做的事。她留下的国家，他不择手段，将它打理得富有强盛，焕然一新。
　　脏活做完，做脏活的人就可以死了。
　　二十年来，这世上似乎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支撑他戴着那顶沉重的王冠，持续坐在王座上的，仅仅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可以再见到你了。
　　——我的苍夜公主殿下。
　　仅仅，就是这一个念头。
　　因此，正如同他从来不肯原谅我一样，我也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
　　为他深情而自私的爱。
　　为我在他心中，只是一片虚无。

　　我加冕后第二年，新的秩序逐渐形成。
　　过去一年间，欺我年轻的人，我让他们后悔；自恃有功的人，我让他们低头；妄想撼动我的人，我让他们痛恨妈妈生下了他们。我知道，背地里，他们开始说我“果然还是那根死枝的女儿”“毕竟连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无妨，就让他们说吧。说也好，不说也好，事实就是事实。
　　我是我父亲的女儿。
　　我连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
　　我对父亲都下得了手，凭什么对其他人容情。
　　父亲忍得了这王冠的重量，凭什么我就忍不了。
　　每一天，我坐在金锥宫的最高处，俯视王座下的群臣——这群被我驯服的兽。
　　现在，我知道了当日的答案，至少知道一个。我知道了父亲坐在这里时都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
　　不必多想，想也没用，反正这一切早晚都会结束的。
　　而只有到结束的那一刻——我才可能得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