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期》一首歌的时间

7、J

　　长颗智齿能让人落魄到何种境地？我算是领教了。

　　因为工作忙碌我已经忽视了几个星期，直到昨晚疼得吃不下饭，才惦记着周末去牙防所看看，结果当夜就发烧了。早上我迷迷糊糊地给自己请了病假，然后一头栽下去，动弹不得。

　　一阵热一阵寒，我沉沉昏睡至中午，才勉强扒开眼睛。床头手机屏幕倒映出肿胀到畸形的一张脸，简直糟糕透顶。我无奈环视自己的房间，单身生活的弊端终于显现——就算我一个人死在家里，也得隔几天才会有人发现吧？

　　家里的常用药已经一年多没用过，尽数过期。看来生活习惯还未跟着我回到单身，很无奈。

　　从卧室到橱柜的一场往返居然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我像一株风干植物般粘在床上等待腐烂，视野唯一可及的仅有床头柜上那一大束情人草——那种花店里免费附送来点缀花束的廉价植物，既不美也不香。可那时她喜欢，所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如今近距离看它们，我才发现每株草原来都由无数微型的紫色小花组成，细看竟也别有一番精致美丽。

　　我想疾病确实会让人脆弱，否则此刻为何我会觉得那么寂寞。

　　我想我现在唯一有权力求助的恐怕只有女友了。

　　我把手机握在手心，拇指反复摩擦屏幕，却弄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按下那个小小快捷键。直到一声短信铃音骤然让我惊醒——

　　居然是她。

　　【前两天回了一次家，给你带了腌菜，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过去。】

　　从前她每次回家都会带腌菜回来，我总嘲笑她一身光鲜却手捧腌菜缸，样子实在滑稽。可我很喜欢吃，更喜欢她悉心料理它们的样子。

　　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

　　【我发烧了，在家休息。如果下班后你方便送过来，就顺便给我捎点药吧。】

　　我知道这条短信多少有些让人无法拒绝的耍赖成分，可既然她从未说过老死不相往来，我是否就有权力任性一次？

　　放下手机我又头昏起来，睡下去没多久，她居然已经来了。

　　你……不用上班？我头昏脑胀地被她扶回床上，顺便瞟了一眼闹钟，三点零二分。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只是迅速掀开被子让我躺进去。手掌落在我额头，上面还带着室外的冰凉，异常舒服。

　　然后她拿出药，顺手倒在床上分拣起来，我歪歪头看那一大片花花绿绿的药，里面居然还有胃药和腹泻药。

　　我只是长智齿发烧而已。

　　我知道。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分拣：其他药是给你备着的，一个人住很需要。

　　她喂我吃了退烧药，又熟门熟路地拿了几条毛巾，冰冻后再轮流给我敷。我昏昏沉沉地躺着，这阵阵冰凉实在是一种享受，我舒服得眼睛都不想睁开。

　　稍晚一点的时候她开始在厨房忙碌，我透过磨砂玻璃门张望，看见她打开冰箱，看见她皱眉头，看见她打鸡蛋剥葱，看见她走来走去，看见她掀起锅盖探头探脑。

　　愈幸福愈脆弱。若不是眼底涌起湿意，我不会知道，原来自己那么舍不得。

　　直到诱人香气开始弥漫，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她端着粥坐在我面前开始翻搅降温，翻腾的热气氤氲了她柔和的脸部轮廓，随动作垂落的额发落在眼角，有种不动声色的妩媚。

　　大约觉得降温工序差不多了，她舀起一勺举在半空，想了想，又凑上去用嘴唇碰了碰，才伸过来。

　　我怔怔望她粘到粥汤的嘴唇，张口吞下这世间最美味的粥，暖意穿过喉头直达胃底，却激起深处的一阵微弱哽咽。

　　我不想放开，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