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45、决裂（二）

　　今天终将是特殊的一天。
　　夏娜和往常一样来李家门口等人上学，她昨晚回去想了很多，彻夜未眠，眼泪流干后直觉告诉她那只是李鬼鬼和自己开的一个大玩笑，她要亲自问个清楚。
　　一刻钟过去了，在门口没有看见李鬼鬼，反而看见了袁婷莱。
　　袁婷莱在给门口的花坛浇水，穿得很端庄，多层的流沙裙裹住她苗条的身体，呈现出来的曲线很好看。她把一头黑发用鲨鱼夹看似随意的夹起，却显得很有氛围感。长长的金色耳坠别在耳垂上，随风轻轻摇晃。
　　夏娜看得有点入迷，她好似从江南水墨画里走出来般，清秀淡雅，脸上又带些西方气息，美得很成熟。
　　以前很少听李鬼鬼提起过她的母亲，今天看来真是“金屋藏娇”了。
　　袁婷莱其实早就用余光撇到了夏娜，她用唾沫想都能猜到是屏幕里和她女儿接吻拥抱，做尽各种在她眼里看来恶心无比的亲密动作的人。把她高高在上，优秀精彩的女儿勾的魂都没了，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她。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转头露出温和的微笑:“这位同学，你是来等我们家鬼鬼的吗？”说完袁婷莱也愣了一下，当她用正眼仔细看清夏娜时，内心被戳了一下，长得还挺好看，是那种小众的美，像清风，似潺泉。她在国外多年早已看腻了那种立体挺拔的五官，这么舒服干净的真是稀缺。
　　可袁婷莱立马反应过来了，就是这张乖巧清纯的脸把李鬼鬼祸害成这个样子，装小白兔谁不会。
　　夏娜反应过来袁婷莱在和她说话:“嗯对，阿姨，鬼鬼还没出来吗？”
　　袁婷莱漫不经心:“她早就走了，别等了。”
　　袁婷莱摆的臭脸来的猝不及防，夏娜还是很有礼貌的对她说:“那阿姨再见”，失落地转身离开。
　　那种很乖的孩子袁婷莱是会喜欢的，但绝非夏娜。她望着女孩离去的方向，把花洒里的水一股气倒出来，强劲地拍打在那些被她圈养的娇滴滴的植物上，也像是在用力击溃着正在萌发的新生命。
　　今天的阳光晒得人一大早就有些眼皮拉拢。
　　夏娜一边还在给李鬼鬼发消息一边来到车站，这才意识到错过了平时准点的车辆，等到乘上下一站时，手机就突然炸了。
　　首先是古月桐宇的电话，铃声突然在车厢里响起来，把靠在窗边的夏娜和乘客都吓了一大跳。
　　夏娜往右滑动手机屏幕，即使没有开免提，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窜出来好大的动静。有讨论谈判声，还有打闹叫骂的声音。夏娜缓了好一会才小心的把手机靠近耳边，简直震耳欲聋。
　　为了避免尴尬，她轻轻发声:“喂？”
　　“卧槽夏娜你在哪？！这怎么回事啊都！”
　　古月桐宇的语气里带有着急和不可思议，当然也有疑惑和震惊。他刻意地把尾音拉低，好像在远离后面那片喧嚣不被发现。
　　还没等夏娜回话，电话后头传来熟悉的男声:“古月桐宇你在干嘛！别给我没事找事！”
　　“章老……！”师字没传出来已经被古月桐宇慌忙挂断电话。
　　夏娜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意识到出大事了。
　　到站停靠，公交车的门只开了半个角，夏娜就膈应着挤了出来。
　　秋风刮得肆虐，校园里摇曳的树枝划出静晨中一阵阵哀鸣，连高三教学楼连锁起封闭窗框仿佛震松了螺丝，哐当一声响是玻璃受到拳头锤在上面的声音。
　　夏娜疯狂从楼梯往上跑，倦怠的双眸沉重，只能捕捉到跟前那些同学看见她异样惊讶的目光，边缘晕开模糊不清围观她的残影。她的心在吊起，顺着时间流逝，觉得此刻的路无限漫长，好似老天都在心疼的帮她，让她别去面对了。
　　楼梯口气喘吁吁上来一个人，把围在办公室外面的一圈人的目光全部转移过来。夏娜没有管他们，一头撞开门扎进办公室内。
　　见她进来，原本窸窸窣窣的房间瞬间冷寂下来，安静的出奇。血液仿佛直冲大脑，夏娜努力的挤着眼，视线清晰处，是三四个人，眼睛上的纱布还是没换，边角已经泛黄，可中间处莫名多了淡淡的血迹。
　　夏娜看见他们还是一阵反胃，别过头去扶着门框无声的思考，她只知道自己此刻翻江倒海的难受。缓和了几秒默默关上了门。
　　再转身，借着丝丝从密集的树荫处洒进来的光亮，夏娜总算完完整整看清了，陈没发、章坤、孙坚、教导主任等比较有职权的教师，还有一旁已经红了眼的古月桐宇都冷着脸围着桌上插着银色优盘的电脑，视频被按了暂停没有反复播放。
　　突然混混中间的“丁头”猛然冲向夏娜，“就是你！就是你！赔我们眼睛！你赔！”突如其来的嘶吼声吓坏了众人，章坤和陈没发急忙去拉扯情绪看似失控的他，夏娜身形一抖，一个踉跄往后退，瞳孔睁大，面目恐惧到扭曲，她拼命的躲，脚后跟撞上后面的桌脚，声响在一片狼藉的画面中被埋没。
　　一个身影飞过来，夏娜堪堪睁眼，腰腹间被一道力度揽过，她稳稳当当的砸进古月桐宇宽厚坚实的怀。
　　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没事吧？”耳旁是他低缓沉稳的声音。
　　“我没事，这里到底怎么了？”夏娜迟缓的反应过来。
　　“他们……他们说你在外面打瞎了他们的眼睛，而且……还有监控视频。”
　　古月桐宇边说边深呼着气，肩头隐隐发抖，他一早就冲进了办公室，看着电脑里放着那晚他们在小巷的画面，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画面被完美的动了手脚，他只能看见夏娜用力扯着混混的样子，他们蜷缩在一起，捂着眼睛，痛苦地扭动着。随后骑着摩托车的古月桐宇也被一剪没。
　　古月桐宇凶猛地扑倒在混混身上，解释那晚自己在场，质问他们为什么要颠倒黑白，被同班的几个同学拉开。有几个特别爱嚼舌根子的，在门外附和:“他喜欢夏娜人尽皆知，帮着说话才是颠倒黑白吧……”
　　少爷没理，不顾一切冲出去给夏娜打电话，被章坤抓个正着。
　　顷刻间办公室地上的羊毛毯子被莽力踩开一处角，木板是前所未有的重响 ，夏娜仿佛要将它踩碎，她扔了书包，发丝凌乱，往上跳的心脏受不了挤压般带来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像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狗用力从牢笼里冲出来。
　　“我没有！我没有！”
　　夏娜上前扯着嗓子喊，脑海里是混混那日抓着她是狰狞的脸，恐怖骇人，他呲着牙，拖蛮横飞，不顾身旁跪倒在地的李鬼鬼的挣扎，想直接奸了她。这几头畜牲，他们明明无冤无仇，却平白无故地带给她，带给李鬼鬼那么多痛苦与无助，现在甚至要反过来狠狠咬一口。
　　等等，她还有李鬼鬼。

　　深秋校园里的风景越发萧条，枯黄的落叶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只留下一些破碎的边边角角，掺进泥土里，是腐烂的气息，或许也是新生，有待下一个春暖花开 。
　　李鬼鬼坐在天台的墙角边，她今早在三年中第一次见到了凌晨的镇海中学，寒冷的风吹着一颗寒冷的心，要是可以，她真想从这里跳下去，结束一切。
　　拿起一片昨晚捡回来的银杏叶遮掩住头顶上一部分的光，她璀璨的世界正在渐渐褪去。楼下的吵闹声，夏娜的哭喊声，响在她耳，痛在她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鬼鬼回头，来人是陈小娅。
　　“找了你好久了，各位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这边危险，你快下来吧。”
　　李鬼鬼立刻起身，路过陈小娅时停了脚步，比女孩要高近五厘米的身形微弯，她躬了背，去直视陈小娅的双眼。
　　陈小娅此刻当然不敢正眼看她，她埋头，气息灼热，又害怕颤抖，双唇相较之下多了些冰凉，她轻吐着气，张开唇:“怎么了？”
　　李鬼鬼回答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陈小娅瞬间拉下脸，似乎大气都不敢出，头稍垂着，收缩的瞳孔都透露着恐惧，在这几年里，她没有一次如此恐惧过李鬼鬼，即使她爱她。
　　“我……我开心什么？”
　　没有人回复，李鬼鬼还在认真看她。
　　出乎意料的反应，让陈小娅从未想过 ，再次反客为主:“你干什么？夏娜出事了，你还不快去？”
　　光线再次照耀头顶时，照得李鬼鬼的脸更加阴郁，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指紧紧夹着一片银杏叶，起身时黑色碎发刘海遮住了幽深的眼睛。
　　风带过李鬼鬼带着懒散的声音:“我知道她出事了，我不希望你出事，无论哪里。”
　　她慢悠悠与慌张的陈小娅擦肩而过，向楼梯口走去。
　　陈小娅听完那句话静默两秒，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在内心反复询问了一遍又一遍，她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