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29、不能说的秘密

　　李鬼鬼和夏娜第一次在警察局里过夜，却也算是难忘的体验了。
　　第二天醒来，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懒惰而安详的气息，阳光让少女们睁不开眼睛。
　　天亮了。是要亮了。
　　随之而来的是检测结果的好消息。技术科盖章确认，是孙寿先生本人的指纹和字迹。
　　等到折叠床上的两人缓过神来时，医院那头与之而来又传来一个震撼的消息。整个警局炸开了锅。
　　李鬼鬼和夏娜不知所措，也被拉上去医院的路。
　　连头带尾的警车飞驰在空旷的道路上。
　　“警察叔叔们，发生什么事了？”李鬼鬼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开车的警察保持沉默，副驾驶试探了一下他的目光，转头对上两双迷茫的目光:“孙寿死了。”

　　夏娜李鬼鬼一对人赶到医院时，孙寿的尸体已经盖着白布被抬出来了。
　　夏娜不敢看，撇过头去。她最怕这种场景。
　　耳边传来稀碎而亲的声音。
　　“能确定死亡时间吗？”蒋傲瀚的声音。
　　“看仪器的记录应该是四点二十左右。”一个医生的声音。
　　蒋傲瀚没再说话。
　　“警官啊，这自己拔呼吸管的可没见过，医院要承担责任吗？”
　　“太乱了，你们先等通知吧。”
　　这次是医生保持沉默。
　　嘀——蒋傲瀚掏出手机开始拨号，谁都能想到是打给谁的。
　　……
　　“喂，孙寿妈妈吗？下飞机了？嗯好。您……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请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这有点困难，可……还是想要第一时间通知您。孙寿死了。”
　　电话那头也是很长一段沉默。整个医院里仿佛都能听到蒋傲瀚此时搏动的心跳。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通知过他人死讯了。短短一句话，用电话的方式。却能埋没另一头的一整个世界。
　　孙寿妈妈的哭声挣脱电话传出来，蒋傲瀚哭了，夏娜也绷不住哭了。
　　李鬼鬼知道她为什么哭，她的善良之心又犯了，她一定在自责如果昨天晚上见了孙寿会不会是另一个结果。
　　她没有犹豫，再一次把泪流满面的少女搂进自己怀里。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今天下雨……
　　孙寿一个人撑着伞在雨天漫无目的的走，路上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到家了要给我打电话哦！我会想你的！”少女明媚似阳光，脸上是没有一丝算计的笑容。
　　天气瞬间晴朗了，久违的阳光出现在孙寿头顶，他被耀眼得睁不开眼，也看不清少女的脸了。他不能靠近她，但身体的反应却已经证实了他有多么爱她。
　　马上就要相拥的二人瞬间消失，孙寿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寂静无声的地方，安静得令他害怕。
　　一个声音响起。
　　“你别生气，我都是鬼迷心窍才和王浩那个了，我心里都是你啊！”慕风恶心的声音打破这份美好。
　　少女的面庞出现了，但又不是刚才那个了，她的眼里，是愤怒，是算计。少女最纯洁，最美好的日子，他已经错过了。
　　孙寿醒了，对于这个梦境他也没有时间感触了，这是他做完这场大手术后的第一次清醒。洁白的天花板，旁边各种在运行着的医疗仪器，还有身上每一处的疼痛 。他静静的，安逸的躺在ICU病房里。
　　孙寿有时候也会回想吧，他和潜小可初遇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是小学，孙寿没有家道中落，还是那位骄傲的小少爷，潜小可也不懂嫉妒，还是那位单纯的大小姐。
　　“你作业写完了吗？”潜小可向右看去，这位就是他的新同桌，同时也是他们班第一的大学霸。
　　“那肯定的。”
　　潜小可一下子来了精神，本来就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显得更加可爱了。
　　“你给我借鉴借鉴嘛！我今天真的懒得写了，而且我晚上还要出门逛街，根本没有时间写，我妈好不容易同意我出去的。”
　　孙寿那也不是什么好求的主，居高临下地看了潜小可一眼:“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但是你总是要给我点好处吧？”
　　“emmmm……”她为难地想了想，突然两眼发光:“要不你和我一起逛街去吧！我平时可没有叫过别人，怎么样？这个奖励是不是很好？”
　　孙寿冷笑一声:“谁要和你逛街。”
　　“哼！我可是潜小仙女。”
　　她见孙寿的神情没有波动，又补了一句:“这可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孙寿看着她傲娇的眼神，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你不许笑！”潜小可登了他一眼，不过没有任何杀伤力。
　　“好好好，我不笑，给你嘛！”
　　“这就对了嘛。”她自然的接过那人递来的书，指尖的触碰没有使任何一个人激动，都是最单纯的他们。
　　“你打算上哪个中学？”潜小可在短信里这么问。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孙寿那天手机坏了，而之后他向自己原来的号码打了几十个电话。
　　后来他回国了，放弃了另一个号高中毅然决然来到镇海，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孙坚，只有他记得，他欠女孩一个答复。
　　他渐渐发现，那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现在的他只能看到潜小可见到夏娜时的轻蔑，见到慕风时的娇羞，以及，见到他时的陌生与疏离。
　　她好像忘了……
　　孙寿没有和她有许多接触，每当他想开口与潜小可主动说话时，都会被她的眼神打回去。他懦弱，害怕她的疏离也害怕她的陌生，他更怕，只要和潜小可一说话，他记忆中那位美好的少女就会被眼前人覆盖，他必须保留住十一岁的潜小可。
　　即使如此，孙寿还是难以忍受不把他的目光放在潜小可身上，渐渐的，他爱上了。他爱上了十七岁的潜小可，她龌龊的十七岁却被他热爱。
　　家道中落……孙寿以前从来不会想这些词，他以为，以他的能力，即使没有那么多钱，他依旧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他们家不是没钱，是欠钱，不是现金周转不过来，而是确确实实的破产了。
　　在她绝望之时，陈小娅伸出了援手，让陈没发替他免除了学费，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他的骄傲已经没了，或许他就该平平淡淡的在镇海待完剩下的日子。
　　潜小可攒钱很多，虽然她身穿名牌，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好多件都是换着穿的，比起其他千金学姐，衣服真的是少买了。之前还有个女生嘲讽她，不过她本人只回应念旧，至于那个女生的下场就不为人知了。
　　“我可以帮你解决家里的事，但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她的短信冷不丁地弹出，孙寿不想在她面前表现他软弱的一面，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倔强了。
　　“什么事？”
　　“杀了慕风。”
　　孙寿看了这四个字很久，他尝试将它与十七岁的潜小可说话的样子联系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十一岁的潜小可，他不敢尝试，更不愿尝试。
　　“好。”
　　他已经不记得他打下这个字时的心态了，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他本来就恨慕风不是吗？他是唯一一个享受少女纯洁的人，是唯一一个感受她娇羞的人，是唯一一个那个光明正大与她接触的人，但他却不懂得珍惜。为什么他能够得到她，凭什么？孙寿将手放在自己脸上，他不差这个。他想到慕风的家境，也不比现在的自己有多强。所以为什么得到她的不能是自己，过去的四年他可以补，他想要答复她了，但她已经不想收到答复了。
　　他会知道吗，潜小可在得知他出国以后在日记本上写的话。
　　孙寿是大坏蛋，我不要再理他了，失约的大骗子。
　　那本日记潜小可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现在，但肯定在别墅的某一个角落，她是个念旧的人，不喜欢扔掉过去的东西。
　　“我爱你，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孙寿自述里的话，李鬼鬼后来认真看了，这几个字与前几段文字所包含的情感完全不同，它带着一丝刻意。
　　见字如面，这句话是孙寿在黑暗中说的，看着那个她所爱的人的背影，看她走，看她离开自己。他不能动，他要在这里守着公主，负责爱她的王子已经离去，骑士永远坚持自己守护她的使命，没有人需要知道他的爱，公主也不需要。
　　其实以潜小可的能力，找个比孙寿更合适的杀手很容易，而且以他们家欠的债看，这笔钱至少能够请到十个杀手。
　　杀慕风的前一天，他问潜小可了这个问题，那时的他已经没有顾虑了。
　　潜小可愣了一下，答:“念旧。”
　　他找到了——十一岁的潜小可。
　　他缓缓伸出手，朝窗外看了一眼，拔下了代表他生命的氧气管。
　　爱上一个正确的人，是可以通过她看到整个世界，而爱上一个错误的人，却是要为了她抛弃整个世界。
　　孙寿和十一岁的潜小可在那根风筝线线下永远死去了。
　　“如有意外，同归于尽。”
　　他和她终于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