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64、第六十四章

　　顺利把火引到了孙鹏飞身上的林焰很是心满意足，在一众各说各话的喧嚣当中深藏功与名，悠悠荡荡地朝着自己座位走过去了。

　　边走边一看，发现寸头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正狗狗祟祟地坐到自己位置上放下了书包。
　　“焰哥你啥时候来的？不会早自习就到了吧？”小狗看到他热烈地打了招呼。
　　原本小狗和寸头在最后一排，不过林焰把自己的桌子抬过来，放在了他们后面——就变成林焰单人单座，一人霸占了最后一排。

　　“嗯呐，哪像你小猪似的睡春秋大梦。”林焰用脚把椅子勾出来，坐了下去。
　　这两人急匆匆走进来，气都没喘匀，就开始观察起林焰来——听说昨天刚端着桌子来这儿没几分钟，就气不过踹门而出的人，今天怎么心情看起来很好呢？

　　小狗昨天往楚神家里送过书包，依稀觉得跟这个有关系。
　　刚才又看大伙都说起楚希宥，于是没眼力见地问：“焰哥啊，跟柚子和好了这么开心吗？你昨天不是哭丧着脸跑出去的，干嘛去了？”

　　寸头一看就比他有眼色多了，一听这话，又看林焰逐渐冷下来的脸，赶紧一巴掌把小狗脑袋拍向桌案上：“睡你的大头觉去吧，别说人话。”
　　小狗不明所以，但被这么猛一下攻击，接受度不是良好，和寸头你打我我打你互相闹起来了。

　　林焰叹口气看他们闹，突然觉得这幅场景跟之前频频出现过好多次的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起来——昨天他们都还不在，可现在一看到他们，看到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状态，林焰猛一下就感觉回到了半年前，‘过去’以巨大的吸力死死把他往后拽——

　　寸头一到学校就会打开TIMI, 小狗则打开某音。
　　“焰哥，中午吃啥啊？还是米粉？”小狗会边刷视频边问，他喜欢一来就确定中午吃什么。
　　在他们前一排，张明伟会昏天暗地地睡觉，不管老师在前面怎么张牙舞爪，不管周围怎么吵闹，简直比林焰还能睡。
　　小狗喜欢看到什么好看的就习惯性地转身让林焰也瞧上一眼，不过林焰大部分时间会无视掉。
　　……

　　现在，小狗和寸头两个人闹完后暂时进入了休战状态，一个人打开了TIMI，另一个人打开了某音。
　　“焰哥，中午吃啥？作为你重返大家庭的第一天，我请你吃豪华版米粉好不好？”小狗问。
　　“去你的，又是米粉。”孙鹏飞不在，寸头接替了他吐槽的重要任务。
　　而张明伟一直在睡觉。

　　除了旁边孙鹏飞的座位是空的，其他的跟半年前毫无变化，时间就像是拐了个巨大的弯，匆匆忙忙跑了半天，回过神来却还是在原地盘桓，没有变化。

　　林焰突然有点害怕。

　　要是他的勇气，他的决心，他的进步也都是白跑了一场的弯呢？
　　只是一场短暂的错觉怎么办？
　　连同楚希宥的爱意，他的体贴，他的亲近也只是一场错觉，只是让他显得更加不堪的骗局呢？

　　一小时前还掷地有声暗誓要闯进一班的雄心壮志，好像现在立刻都磨没了，林焰不确定一个月后的自己还能不能遵守这个目标。
　　目标太过遥远，而现实又太贴在眼前，这中间巨大的鸿沟会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坚定和勇气。

　　林焰还呆坐着想七想八，小狗却抱着手机咻地转过身来了。
　　“？”
　　这又是要给自己看什么？

　　小狗却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呆坐着干嘛呢？快点儿看书学习啊。”
　　“……啊？”
　　林焰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罢工了。

　　他发誓，他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能从小狗嘴里听到“学习”这两个陌生至极的单词，陌生程度简直直逼当时老钟对着他和孙鹏飞说的那句“对不起”，比起这个昨天楚希宥嘴里的“男朋友”都还差了点意思。

　　“说你愣什么，学习啦，不进一班啦？不给马秃秃点眼色看看啦？”寸头也捧着手机凑过来，“离三模没剩几天了你还不赶紧废寝忘食？”

　　林焰就更加目瞪口呆了。
　　这群人集体吃错药了？
　　这么不符合人设的话到底是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

　　看他实在是难以消化的表情，寸头把手机收起来，有了那么点正儿八经的意思：“怎么，你还真想在这儿呆一辈子啊？”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凌厉，比楚希宥不笑的时候还凌厉。

　　“就是，焰哥你最开始是从二班过来的，本来就该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小狗接着说，“不仅回去还得上一个台阶，要跟柚子一个班，我昨天都听飞哥说了，他说你马上就回去，放心吧，这次你不学我逮着你后脖颈打的骂的也得让你学。”

　　“……”
　　林焰怔住了。
　　他感觉下去了没多久的热意又开始在身体里乱流。

　　虽然他好像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被强迫按头吃草的牛，小狗还不知道为啥眼冒精光，可林焰却不可抑制地高兴起来，开心得第一次想不管不顾往前冲，冲到头破血流，冲到扒开重重束缚。

　　一样什么一样，林焰想，他是瞎了眼才没发现么？
　　半年前那见了鬼的体温计都还没出现过，而现在他眼里的小狗，寸头，刚才已经见过了的孙鹏飞，都顶着亮眼的橘色在他眼前晃，这怎么可能是绕了一个大弯回到了原地呢？

　　明明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寸头鄙夷地看了小狗一眼，怼他：“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你一学渣天天被人劝学，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了挥着鞭子的赶牛人，心里是不是可舒坦了？是不是快爽翻了？”
　　小狗实话实说：“那确实很爽，尤其这个人还是摆烂了千百年的焰哥——”
　　话没说完就被半眯着眼的林焰一弹指袭向脑门中央，疼得龇牙咧嘴，剩下的话也都囫囵吞枣咽下去了。

　　“行了，我学习，你们玩儿去吧。”林焰说。

　　他这么一学就又是昏天暗地的两个课时，等他想着站起来活动活动，顺便上个厕所的时候，楚大神又来了。

　　林焰无奈走出去，可嘴角还是噙着笑意：“怎么又来了？”
　　楚神休息时间一般不都被别人抓着讲题吗？今天怎么这么闲？

　　“又？”楚希宥把那么一双眉清目秀的眼睛瞪出了委屈和控诉，问：“我就不能又来？”
　　“没有没有，我可想你了。”说是这么说，可看楚神这表情实在瘆得慌，林焰偷偷撇开了眼。

　　楚希宥赶紧把他脸抓回来说：“你看手机，看看我为什么找你来了。”
　　林焰这才想起自己把手机调静音了，忙跑回教室把手机拿了回来，一打开，哦嗬，一长串的楚神微信。

　　—宝贝
　　—林火火
　　—饿不饿啊？渴不渴啊？
　　—我待会儿拿点吃的去找你？
　　—我们现在数学课，老钟又开始语重心长了
　　—好困
　　—在忙吗？
　　—有不会的题给我拍照，我看看
　　—你好宝贝
　　—再见宝贝
　　—呜呜呜刚谈恋爱就开始冷暴力
　　—这个习惯要不得啊大人
　　……

　　哗啦啦啦数十条，林焰读着都要好半天，他越读脸色越黑，一脸难以启齿地问：“你上课不听课吗？”
　　“啊？”楚神聪明的脑袋瓜子迅速地转了一圈，想着怎么回答比较稳妥，最后说：“听不听一样，都会。”

　　林焰：“……”
　　那确实也没错。
　　别人说起来总会显得很欠揍，可楚神这么坦然一说怎么就很合理呢？林焰勉强忍了。

　　四周又开始聚起了频频偷瞥楚希宥的没见过世面的群众，他们对于一上午出没了两次的楚神好奇不已，又对刚林焰的话嗤之以鼻，还说什么不熟，不熟的人能这么像分离障碍的人一样每时每刻腻在一起吗？

　　林焰随意打眼一扫，就能看到至少六七个人正交头接耳，林焰被盯得发毛，又怕楚希宥突然再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把手机揣兜里，示意楚神跟上。

　　“去哪儿？”楚希宥看懂了他的拘谨，在他身后一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跟着，主打一个悠闲。
　　林焰没地儿可去，外面又积着厚雪冷得慌，就只能带着楚神满教学楼乱转。

　　转到一楼拐角，看林焰还在走，楚希宥一把把他抓过来顺脚进了最边上，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杂物间。
　　林焰：“诶！”
　　这儿也不知道是荒废多久了，灰尘浓重到门一开一关的风力把他们吹得像海浪一样，林焰直接两个大喷嚏打出来，一进去满地儿都是障碍物，愣是被烟雾灰尘挡得没看出来。

　　“哪儿啊这是？”林焰问。
　　楚希宥邪笑一下：“恋爱圣地。”
　　林焰：“啊？”
　　这么脏还恋爱圣地呢？
　　楚希宥说：“这里没人用，一般课间休息老师来抽烟，学生来谈恋爱，很抢手的哦。”
　　“哦……”林焰被自己也划在了谈恋爱人群给整的有点脸红，本来他还很存粹，就想找个地方跟楚希宥说个话，可“谈恋爱”的标签一打上，好像不亲个嘴也说不太过去。

　　楚希宥四下扫了一眼，轻笑：“今天运气挺好啊，热门打卡地被我们抢先了。”

　　林焰点点头，走过去看了一眼门锁，发现这锁头早坏了，暗地啧了一声，想着谈个恋爱都不能放心谈，只能把旁边原本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四个腿坏了三个的黑沙发给硬拖过来，挡住了门。
　　楚希宥看他忙活，就像看一只忙着藏过冬用食物的松鼠一样，可爱得要命。

　　楚希宥从后面抱住了他，双手交握在他胸腹前，不轻不重按了一下：“把门挡得这么严实，你想干什么？”
　　林焰全身的毛同时一炸。
　　楚希宥的声音太近了，弄得他耳朵又痒又热，身前的两个爪子骨节分明，按着他，就让林焰不敢放肆。

　　“我……”林焰咽了下口水。
　　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升起了股自己也要为这个恋爱事业添砖加瓦的胜负欲。
　　林焰把手附在楚希宥的手之上，带着他往下，摸到了自己腹肌：“好摸吗？”
　　“现在随便让你摸。”

　　这下轮到楚希宥宕机了。

　　林焰好像还嫌不过瘾，在这正经的学校说着挑人神经的话：“我本来也想摸你的……”
　　楚希宥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一口咬上了他的后脖颈。

　　他怕他再说下去，要出事了。

　　林焰狠狠揪住他的头发，把楚学霸的头揪成了个杂物间的杂草，等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各个都衣衫不整地像是大|干了五百场。

　　“咳。”林焰把衣服下摆重新塞进裤子里，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现在他不看也知道自己肯定整个人红成了红色染料。

　　楚希宥也不自然地转过了身，整了整头发。
　　过了一会儿，再次走过去把林焰抱进了怀里。
　　两个人的心跳声像是打架用的鼓点一样，嘈杂、无序、又密集，等缓了一会儿，心跳节奏逐渐趋于一致，只不过速度一时半会儿还完全降不下来。

　　林焰突然低低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楚希宥问。
　　林焰在楚希宥的肩窝里蹭了蹭：“刚才本来还想问你问题来着，现在……早忘光了。”
　　楚希宥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一点没有自己正是那祸国殃民楚妲己的自觉，甜蜜蜜地说：“没事，晚上回去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