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55、第五十五章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林焰缓了好几分钟才弄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他甩甩头爬起来习惯性先按手机，手机界面显示已经六点多，得快点起来上学了。
　　他再一看，整个锁屏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微信或短信。
　　李晶也不知道看没看他昨晚发的微信。

　　刚放完假，林焰本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垂头丧气地来上课，可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好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唧唧喳喳兴致很高。

　　一班后门口堆着一团人，林焰都没仔细看，就已经看到七八个别的班的学生，甚至一二年级的学妹都有。
　　今天这是有啥活动？林焰走向自己座位，想问问孙鹏飞这是怎么了。
　　可他刚走了一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愧是楚神啊，这人气。”孙鹏飞看到他过来，指着楚希宥的桌子连连称赞道。
　　这才早自习都没开始，楚希宥的桌上就已经堆了四五份生日礼物，各个都是包了精致的包装纸，上面还缀着蝴蝶结，现在他本人可都还没来呢。

　　“你知道不？昨天好像是他生日，咱就是说还得是楚神啊，连生日的数字都得永争第一。”孙鹏飞调侃道。
　　林焰把书包扔到窗口，撑着发涨的脑袋坐下来，模糊地“嗯”了两声。

　　他呆呆看着前方，不聚焦的视线里，斜前方桌上红的、黄的、还有克莱因蓝的包装纸模模糊糊变成光团在余光里闪着。
　　林焰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昨晚睡前他还担心楚希宥太可怜，担心没半个人跟他说生日快乐怎么办。
　　原来是都堆到今天来了。
　　他该烦的不是没人跟他说，应该是太多人跟他说。

　　早自习开始两三分钟之前，楚希宥来了，从暑气散开到入秋开始，他迟到的毛病逐渐复苏，只不过这次没恶化，而且也不迟到，就只是天天踩着点在老师们的警戒线下蹦跶——也不知道刚开始几个月是怎么天天一大早就往学校跑的。

　　他一进来，原本都打开书开始学习的同志们一个个开始热闹起来，楚希宥桌边一下子又围起来七八个人，仙人竟然也过来凑热闹了。
　　“柚子，生日快乐。”仙人说。
　　“嗯，谢谢。”楚希宥脚步一顿，看着被礼物占领的桌面面露不耐。

　　他走过去拿起礼物朝周围晃了晃：“都谁送的啊？谢谢了，我先收起来回去再拆开啊。”
　　“哎哎，你先看看这个，”旁边站着马博源，他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包装最夸张的，“这是一学妹托我送进来的，看她那小表情，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你就先拆这一个给我们看看行不行？”
　　“是啊是啊！！说不定里面还有表白信什么的。”
　　“我去，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表白信，现在都流行直接放自己的二维码好不好？”

　　人群一下子嘈杂起来，连孙鹏飞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站起来探头看那礼物到底是啥，周围有只没分寸的手竟然还擅自伸过去，扯松了蝴蝶结。

　　楚希宥大概能猜得出来送礼物的学妹人选。
　　他的微信里有加了他近一年至今还天天早安晚安的；有最近刚加却天天约自习约吃饭约跑步的；也有本来是以公事加的微信，后来却有事没事天天拍照片问他学习上的问题的——这些也没法不回应，要是楚希宥回答了，她们又会说“太谢谢了，我得请学长吃饭。”

　　有些人太猖狂，目的性也太强，楚希宥明确拒绝过，再纠缠的话也都屏蔽了。
　　可是也有很多人既不越线也不放弃，让楚希宥为难。

　　看着学妹的礼物在周围人手里转来转去，他们一个个晃着听里面是什么，还互相打听这学妹是几年几班叫什么名字的。
　　被扯松的的蝴蝶结勉勉强强挂在礼物盒上，却被越弄越散。

　　楚希宥一把把礼物扯过来，连同桌上的其他礼物都塞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礼品袋里，“别吵了，都自习呢。”

　　不仅没消停，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唉楚神，刚送礼物的学妹，还有二班的班长，七班的刘亦菲，还有谁来着？对了，这次考第一的高一文科状元，这些人都明示喜欢你的，你到底对谁有兴趣啊？”
　　眼看着礼物是瞅不到了，他们又开始八卦楚希宥的感情走向。

　　楚希宥面色有点沉：“……”
　　“我觉得是二班班长，她上次还说过楚神凌晨给她发过微信。”

　　孙鹏飞全程竖着耳朵认真听，一到这话题就忍不住激情发声：“真假啊？楚神你有对象得给我们说啊！”
　　一直面不改色的楚希宥终于绷不住了，他说：“大哥们别散布谣言了行不行，都说了跟她们是有事才联系的，别再往那方面想了。”

　　幸好楚希宥这话音刚落要监督早自习的老钟也进来了，他一拍桌子，站着的人群只能倏地散开，话题终于才被迫结束。

　　林焰也终于能耳根清净，闭上眼不再用余光注视他们了。

　　一整天来找楚希宥道生日快乐的人就没停过，基本上每个课间休都要来两三个人，其中小狗也匆匆来过，他和楚神的感情本来就不错，虽然现在因为中间摆着林焰所以有点小尴尬，但是他私底下还是会找楚希宥联系。

　　小狗刚给林焰发了好几十条消息，林焰嫌烦都给无视掉了，现在他正趁林焰趴着假寐的时候跑到这里和楚希宥嘻嘻哈哈。
　　心机狗子，原来刚发的消息都是幌子，就是测他睡没睡觉呢。
　　林焰只能一直低头，假装自己睡得认真。

　　到了中午的时候，楚希宥在肖晓和大朱的怂恿下，给班里所有人都买了饮料。
　　林焰被突然贴在胳膊上的冰凉惊醒，发现孙鹏飞正给他递一个可乐，前后左右人都一个个轮着来给楚希宥说谢谢。
　　他才知道这是楚希宥给买的。

　　大朱二模成绩不错，所以现在又缺心眼儿地绕在楚希宥身边勾肩搭背，完全忘了几个月前还跟他面红耳赤地吵过架。

　　林焰看看他又看看桌上新来的可乐，最后扫过一眼只露出一个模糊后脑勺的楚希宥，又重新趴下去了。

　　相比于楚希宥这边的热闹，林焰的手机就安静得像是块砖头，昨晚发的微信好像石沉大海一样，李晶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然说搁以前没反应挺正常，但现在这是林焰隔了快半年主动联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让他越发猜不准他们的心思。

　　到了下午，“楚希宥生日庆典”也逐渐归于平静，除了他凳子边快要溢出来的装满礼物的礼品袋子，所有场景都跟平时一般无二。

　　但是这么一上午闹起来，还真像是过了一个节日似的，明明啥都没参与但林焰发现自己一整天什么也没干，本来计划昨天就做的题一直拖到现在一个字没有写，上午上课也全程恍恍惚惚的，一点进度都跟不上。

　　进度只要一跟不上，后续就会恶性循环，现在林焰也没有能随时问问题的人，拖了一天卷子，后面还会再来三四张，这么一天天叠加上去，只会越来越难，必须得尽快补上。

　　可是撑着脑袋盯着卷子看了好久，上面的字好像蒙了一层雾似的，不仅看不清楚，有的还乱跳舞，就像是专门防止他看清楚似的。

　　不知道是一整天周围太吵了，还是昨晚做的噩梦让他消耗巨大，林焰一整天头都隐隐痛着，
　　现在一看卷子是这个德行，头不仅越来越痛，连早退的心都有了。

　　一直昏沉着，要么睡觉要么看着卷子神游太空，紧赶慢赶晚自习终于到了。

　　晚自习开始前，林焰再次确认了一下，发现李晶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失望和迷茫同时一股脑袭来，可林焰又马上释然，他大概、差不多能知道她的态度了。

　　一中有两个晚自习，第一个很正式，老师管得也严，同学们只能埋头自己学自己的；但是第二个就比较随意，同学们可以小声讨论问题，还可以换位置，实在是太累或者状态不行，还可以先回去。

　　这两个自习之间会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也许是眼看着就能回去洗洗睡了，通常这时候社交积极分子都会尤其地活跃，尤其是一班的人，大都该学的学完了，成绩好也有恃无恐，所以不仅在教室内，连在走廊都非常显眼。

　　高二的时候林焰听过一个传言：某个晚自习休息时间，一班的众人在走廊玩儿游戏，他们分成好几个队在走廊打游击战，枪是水枪，里面是有颜色的水，谁被打到了就出局。

　　游击战打得很激烈，一班不仅自己玩儿，连旁边的二班和三班的人都拉了进来，打成了当时动员快一百人的大混战；不仅是他们这一层的走廊，连1楼2楼也没能幸免，墙壁上都是斑斑驳驳的水料痕迹，无辜的路人好多都被连带袭击，于是战局再次扩大，整栋楼吵得都快要炸了。

　　一楼的门卫被这突然的暴动吓得不行，还以为是个别几个刺头不守走廊秩序，一进楼里，发现好几十个人连跑带喊的都像刚出笼的猴子，那疯狂样子，他都现在还记得。
　　门卫只能跑去找马秃秃，马秃秃又气急败坏地跑来，这游戏才到此终结。

　　虽然游戏是结束了，可是这事儿却成为了他们这一届的传说，马秃秃有事没事想要骂一下一班，也必定会把这件事翻出来再次鞭尸。

　　今天第一节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林焰的头痛和不耐烦达到了顶峰，他原本想请假回家。
　　可是等刚敲完下课的铃声，老师后脚才迈出门槛儿没几步，肖晓就蹬蹬噔跑出去把前门给关了。

　　正等大家都疑惑地看她的时候，仙人也跑上去从讲台后面窸窸窣窣地拿出什么。
　　“快点，等你弄好了，我关灯啊。”肖晓说。
　　仙人点头的同时对教室里的人说：“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几分钟。”

　　话说完他点了下头，肖晓就“啪”关了灯，整间教室瞬间淹没在黑暗里，只有窗外从操场上传来的微弱白炽灯正摇曳着。

　　除了个别几个参与策划的人除外，所有人都东张西望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等大家定睛一看，讲台边上，一个小小的蛋糕上正插满了蜡烛，仙人和肖晓正缓缓朝楚希宥的座位走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楚希宥好像也不知道有这一出，他正因为突然的关灯而皱眉，仙人和肖晓的生日歌让他抬了头。
　　黑暗一片里，蛋糕上的蜡烛正燃着暖光，把周围人的影子都拉得细长；林焰一晃神，好像所有人的体温计都是橘红色的。

　　其他人一听这是给楚希宥准备的生日惊喜，也都拍着手合势唱起了生日歌。
　　生日歌越唱越大声，走到楚希宥跟前的时候，最后几个“祝你生日快乐”全班人都是吼出来的，估计外边人也听到了，好多人从门框里探头探脑看看是怎么回事。

　　“快点快点，许愿了~！”肖晓催促道。
　　楚希宥失笑：“这都什么时候弄的……”说完倒是乖乖地双手合十，许起了愿。

　　林焰等他许着愿，本来是想等他吹完蜡烛，有人去开灯后就从后门出去。
　　可是这帮子学生好像学习也学累了，又重新复燃了搞怪的热情，推搡着楚希宥走到讲台，四个人压着不让人下来。

　　“哎哎，最后一次生日了可，必须得意义非凡一点儿！”大朱抓住他又开始嚷嚷。
　　“楚神楚神，我们要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大冒险！”余姚云，陶静，这些都是跟楚希宥很亲近的女生，她们笑成一片，晃着手里的闪光灯朝楚希宥射去。

　　“哎呀，这有什么好玩儿的，”男生代表是马博源，他想了会儿，“要我说啊，楚神你在上面挑段热舞展示下才艺呀？”

　　原来真正的热闹都留到这儿来了。

　　孙鹏飞本质上也是爱玩儿的，他课间休本来也想走了，一看这出忙把书包放下，跑上前附和：“这个好呀，楚神啊，别害羞秀一段。”

　　“别闹了，快开灯，”楚希宥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有人还学习呢，而且马秃秃上来了我可没话说。”
　　“没事，我们一年就玩儿这么几次，没关系。”
　　“就是就是。”

　　到现在教室还是暗黑一片，只有零星几个手机闪光灯在闪，十足一副要嗨起来的氛围。
　　一班的大部分人都是学习和玩耍分得很开的人，现在还刚二模完，过两周又要过年，学习氛围稀释了很多。

　　他们正缺少玩乐的引子呢——楚神这都过了一天的生日就像是干涸的河道里一道清爽了清泉，滋润他们这没滋没味的高三。

　　可是马秃秃就像个隐形炸弹，自从高二的那场高调游击战，马秃秃就彻底盯上他们，休息时间有事没事在他们前后门转悠，一脸我还不清楚你们那小心思，再让我抓住可没那么简单的架势。

　　大朱：“要不……我们猜拳，输的两个人去走廊望风？”
　　“啊？都谁猜拳啊？总不能全班都来吧，更浪费时间。”
　　“要不就班长副班长去？好歹为班级贡献一下啊。”
　　班长肖晓一下子反驳：“我平时没少为班级做贡献吧？现在还来？”

　　提议好是好，不过谁都不想错过这个好戏，一帮人在前面争来争取，就是没个结果。

　　“行了行了，我来吧。”孙鹏飞看不过去，回到座位上拿出手机敲了几下。
　　过了几秒，他说道：“解决了，我让十班的几个人在楼梯口守着，马秃秃出没会立刻来班里敲门的。”

　　一班人一听这好消息立刻高举双手双脚庆祝：“飞哥威武！！”

　　楚希宥眼看着逃不过去了，摸着鼻子想了一下，眼神模糊地扫过后面，说道：“要不我唱个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