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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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熟悉校服和背影的时候楚希宥扪心自问这次真的不是有预谋的偶遇。
刚在学校散了没几个小时，竟然在这隔了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相遇，难道这就是所谓缘分吗？
你看老天爷都在帮我——
正想高兴地上前打招呼，那黑色的行李箱和颓然的坐姿又让楚希宥却步了。
不是说好的回家么，这是没回去还是没能回去？
还是说跟家里人有了什么矛盾。
只要是一中的学生多多少少都对林焰的父母有所了解，知道他们对学习成绩十分执着，平时对儿子的管控也十分严格。
就像刚高一的时候，那时的林焰还不是差生，学习也一直尽心尽力，跟原先的班主任关系融洽。但是每逢月考成绩便一直下滑，直到最后的期末成绩公布，林焰需要降个班。
犹记得那是放假前去学校领成绩的一天，所有人都穿着便装，欢乐地跟朋友交谈着，像一群活泼开朗的百灵鸟。
只有林焰，他是跟李晶一起去学校的。
李晶对于他的成绩不满到了极点，这不满迁移到了当时的班主任身上，觉得这都是源于老师的不尽责。
“听我儿子说，课上你都不讲课还让他们睡觉？”
“我不知道你这种素质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现在你毁得我儿子需要降班，这份损失你担得起吗？”
后来楚希宥一打听，原来是老师有一堂课正是下午第一节，孩子们都困得厉害，知识点也都讲完了，老师就让同学们自习，想要睡觉的也可以补个觉。
就这么一件事，被李晶揪着翻来覆去的从老师的职业道德到个人的业务水平冷嘲热讽了个遍。
走廊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因为班主任实在是叫架不住，后来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也都过来了。起初，林焰试图拦着自己的老妈，但是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晶也越骂越精神，他的眼神也渐渐暗淡无光了下去。
本来想下楼的楚希宥，就这么被人流堵在了走廊上，无奈站着观看了半小时闹剧。
后来对峙终于落下帷幕，人群倏地消散的时候，他看到林焰好像走过去跟老师说了些什么。无非也就说些干瘪的道歉，但是就那么几句话，林焰全程低着头，背影倔强又单薄。
楚希宥承认，那瞬间他心底猛地袭上来无法言说的心酸，想要轻轻抱一下他。
这是他对林焰的第一印象，也对当时的李晶刻骨铭心。
现在所有人好像都只记得当时的热闹和李晶的彪悍，然而楚希宥却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焰哥”可是身在尖子生云集的二班。
那现在呢？说是要回家的人为什么要跟行李箱一起坐在大街上。
尽管很好奇，尽管很想在除学校之外的其他地方跟他产生交集，但楚希宥反而想躲了。
换做是他，他不想在刚熟悉的同桌面前展现自己狼狈和脆弱的一面。
然而，两个人就那么对上了视线。
毫无预警，直直地撞在对方的眼眸里。
楚希宥只能走上去，尴尬地打招呼：“嗨。”
没等他想好接下来的措辞，林焰看到他，突然轻轻一笑：“我离家出走了。”
话就这么肆意地从嘴里自己跑出来，等林焰回过神，他就已经在不想见到的人面前说了不想说的话。
楚希宥的体温计还是红色，今天偏杏红。
看久了这个颜色，还以为全世界都是友好的暖色系。
这下好了，今天终于得到了教训，再不敢妄想，还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只是个多余的、彩色世界里的一点黑垢、是个连父母都嫌恶的蛀虫、更是阳光都净化不了的一团毒雾吧。
跟眼前人更是寸寸相克、无法消融的不和谐符音。
楚希宥听到离家出走，没有问乱七八糟的很多为什么，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邀请：“正好，我现在一个人住，你要不过来陪我?”
林焰直直地看他。
“就过来玩儿啊，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你要长期住下来就更好了，我家离学校又近……”
林焰打断他：“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其实这个问题他比本人更清楚，体温计明明白白显示着各种淡色和红色的区别。但是他还是想要个确切的为什么，就像是急于证实自己微弱的存在价值一般。
“我又不是哪路菩萨，哪能啊，”楚希宥好似害羞了，偏过头：“我就只对我哥们儿这样。”
“……嗯。”林焰低头，哑着声音努力想把眼眶和鼻尖上的强烈酸涩感给压下去。
天边的橘红色已经被厚重的黑幕给压倒，只留下海岸线淡淡的一圈青，按照光的传播速度，他现在看到的其实的八分钟前的太阳落山。
明明是落山，却让他拥有了上山般的勇气。
“走吧，一起回家。”楚希宥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拍了拍，另只手拿出了手机。
林焰本意是不想打扰楚希宥的，然而现在的他就跟被剜了个天大的洞似的，心口呼呼灌着风，一不小心还能落下泪来。
至少今晚，他想，至少今晚他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酒店里。
叫的车一到，楚希宥就赶紧把他往后座上领，同时把行李箱拉杆放下给塞到了后备箱里，动作利索到仿佛某人会后悔似的。
半推半就地跟上了车，林焰强打起精神问他：“你刚怎么在这儿啊？”
“那里住我姥姥姥爷，”楚希宥指了指后头的小区：“有空了就回去看老太太一眼。”
出租车缓缓驶出去，林焰才知道这儿离自己的家就隔了一条街。如此近的距离，林焰想，他们以前有没有可能在大街上擦肩而过过。
果不其然楚希宥也说：“咱这缘分不浅啊，是吧焰哥？怪不得我第一次就看对眼了。”
焰哥只是耸了下肩，把头靠在了窗上。
缘不缘分的他没兴趣，反正不会是一路人，以后迟早会散的，这狗屁的缘分有个鸟用。
风景疾驰而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路线，不熟悉的只是旁边的人和待会儿要到的目的地。
林焰问：“你怎么一个人住？爸妈呢。”
“他们在国外。”
“嗯？”
“我爸妈都是搞科研的，生下我之前一直在海外研究，有了我就回国了，但是前几年整个团队又被打包带到国外。”楚希宥耸肩：“所以就剩我一个人在这儿逍遥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去？”林焰问。
“我本来也是要走的，高一还准备了一阵……”楚希宥微顿。
“后来呢？”
“后来……觉得挺麻烦的，外面又人生地不熟，我还是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吧，也挺好。”
好不好林焰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这个人无论走到哪里，不论身处的环境如何，他都会是最耀眼的宝石一颗。
林焰随口问：“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考国外?”
“不好说，”楚希宥转头看过来：“你呢，想过未来规划没？”
未来规划这四个字一出来就跟通到地狱的黑乎乎洞口一样，没点期望，没有光亮。
目前还刚跟父母闹掰，明天的吃喝拉撒都是问题，更遑论什么未来了。
于是林焰自暴自弃地说：“规不规划都一样，反正我干什么都是废物，做什么都没人喜欢。”
车里的氛围陡然变得僵硬了，林焰后悔自己破坏了气氛，说的话又让对方很难接，于是他小心的抬眸看——楚希宥表情有点严肃，嘴抿成紧绷的一条线。
“我问你这个没别的意思，”楚希宥说：“就是以后想跟你去同一个城市。”
“而且你要把刚才那话说给飞哥他们，他们肯定会暴揍你一顿的。”楚希宥开玩笑似的笑着，笑意却没上眼角。
林焰疑惑：“……嗯？”
“飞哥、小狗、寸头那帮人，都很喜欢你，你能感受得到吧？”楚希宥凑近他：“所以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他们会失落，我也会。”
“我说过的，我很喜欢你。”
上次喝酒时的那股压迫感又涌了上来，林焰抓着扶手的那只手用力到泛起了青筋。
楚希宥的话又让他觉得局促甚至自责，但这跟老爸老妈身上发散出去的强大的压迫感和控制欲不同，虽然他的每一句都像强烈的匕首让林焰招架不住，但当真正被这些话语击中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酸楚、羞涩和不知所措，慢慢回过味来甚至还能品到一丝甜。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