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镜花记（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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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阿恕又变回了那个温良恭俭让的便宜随从，宜苏也照旧披着副吊儿郎当的皮囊，在林间小道赶路。
这山道虽然曲折，但好歹只有一条，尤其是如今有了阿恕这么个跟班掌车，白日里宜苏也只是坐在车沿上打瞌睡，又是半日无话。
时过正午，宜苏耸了耸鼻子，睁开眼睛用手肘捅了两下坐在旁边赶车的阿恕。
“小哥，这花香可闻见了？“
阿恕倒是被宜苏吓了一跳，不过常年的冷脸倒也不至于让花容太失色。
宜苏看他这个样子便笑了，“小哥，做除妖人不是光睁着眼睛就行了呀，色香味……呸，听觉嗅觉视觉都要发挥的起来才行呀。”
阿恕刚要作揖，手就被宜苏稳稳拖住了。
阿恕条件反射要往回抽手，但又不想太过失礼，还是宜苏瞧出来他的不适，把手放开了。
“小哥不必拘礼了，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不过如今人在江湖，你虽然名义上是学徒，但也算是共患过难的朋友了，这么客套就没意思了。“
阿恕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的变化，但宜苏瞧着他手上的青筋也消了，知道这小子应该算是把话听进去了。
“不知此香是何物？“阿恕问道，虽然眼神仍然低垂着，但好歹不拱手作揖了。
宜苏看着阿恕，心道，若是陈千岁见了我如今能和人说上这么一大套话，不知道要怎样做怪呢。
正想着忽然注意道阿恕还看着他这边呢，才想起来自己光出谜题了，还没给人家解闷呢，“此香啊，乃是来源于一种花，名叫边春花，这花么，乃是一种名贵香料的原料。“
说罢，宜苏便探身过去拽住了缰绳。
“公子，天色尚早，今天就在这里歇息了？”阿恕不解道。
“我说，您到底是什么门户出来的活祖宗呀”，宜苏跳下了车，用身上佩着的剑去拨弄草丛，“都说了是名贵香料的原料，这花自个儿自然也值不少钱，平地捡银子，哪里有不要的道理？”
循着香气，果然在旁边的草丛里面就长着一对儿并蒂的边春花儿，但是宜苏却没有摘，只是叹了口气，又把草丛给拨回去了。
“公子不是说这是平地捡钱，看到这花怎么又不摘了？”
宜苏示意阿恕到这边来，把那花指给他看，“这边春花向来都是并蒂花，雌花小而晶莹剔透，雄花大而色泽多变。”
可是这草丛中分明是两朵透明的小花。
“若是两朵雌花，便做不得香料了？”阿恕道。
“不错，虽说晒干了碾成粉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我倒也没穷到干这种骗人的勾当。”宜苏笑笑，“不过这意外之财，看来不在我命中呀。”
阿恕跳回了车上，“公子心地良善，命自然是好的。”
宜苏没答话，也从另一边跳上了车。
又走了许久，山路也渐渐变缓了，宜苏突然开口道，“好人可不好做。”
阿恕没想到他还在想着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便接道，“那坏人好做么？”
宜苏摇摇头，“坏人也不好做”，转而伸手从旁边的树上揪了个树叶叼在嘴里，做足了浪荡子的模样，然后看向阿恕，“袖手旁观才是最好做的。”
这等薄凉的话，阿恕听了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宜苏观察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看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长亭，长亭后便是一段岔路口，伸手拎住了缰绳，把车赶到了向西的那条小路上。
“公子常走这里？”阿恕复又牵了缰绳，继续驾车。
“不错，我多在北方游历。”宜苏自顾自地笑了。
“公子长得倒不像是北方人。”阿恕道。
宜苏偏头看了他一眼，认识这么多天，倒是第一次听他闲聊。
“我祖籍确实不在北方”，宜苏好奇心作祟，有意多逗他说两句，“我本生在宜苏山下，年幼家中罹难，师父西山先生把我捡了回去，我当时又记不清自己名字，今天叫这个明天叫那个的，师父做主，就管我叫宜苏了。”
阿恕听了，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宜苏抱起了手臂，“我说了这么多，小哥不想分享分享你的故事，也忒不够意思了。”
阿恕轻轻一笑，“我本姓步，名如心，本是安阳人……”
“安阳有何风物？”宜苏盯着阿恕的脸，问道。
“有阳台山，山下林木茂翠，山上却有积雪皑皑，阳水出于此地，水中多澧鱼，肉肥而无骨，食之无惊梦。”
“公子还要听么？”阿恕脸上仍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山间瀑布上常年挂着的彩虹，好似是天公的无心之作。
“果然多读书就是会糊弄人。”宜苏笑道。
阿恕没有反驳，“安阳本就是如此，公子去过安阳？”
宜苏摇头，“安阳是很往南的地方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要去往一观了。”
阿恕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虽然最开始也没有多少，“公子怎觉得我不是安阳人？“语气平静得不像是个问句。
宜苏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小哥，故乡么，在游子口中，可不是个冷冰冰的景点。“
“还请公子指教。“阿恕道，这次倒也没有拱手。
宜苏道：“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所以，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宜苏山下不就是公子的故乡？“阿恕道。
宜苏摇摇头，“我形容宜苏山和你描述阳台山是一个味儿，感觉就是不对，所以宜苏山么，应当不能算是我的故乡。“
阿恕没有再问。
路两旁渐渐地少了草木，转而出现了一些房屋瓦舍，与平津城里规规矩矩的房子自然是不能比，但是好歹在傍晚的天空中，多了几抹炊烟，算是添了点人气。
宜苏把缰绳从阿恕手中拿了过来，在越来越多的小路中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家烟火极盛的地方。
阿恕抬头看那匾，脸色不由得一僵，但随后便调整了回来。
那金字红底的匾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暖香阁“。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镜花记（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