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Episode.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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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性太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她认为并不是这样。
人类需要遗忘，这是种温柔的自我保护机制，可以帮助本人有效地规避心理创伤以及一系列并发症。很幸运的是她留下的大部分回忆都是美好的。
关于她年轻而漂亮的父亲，关于她自己。
曾经有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对她说过，人死后也许会进一家电影院，那里上映的电影永远且只有一部，叫人生。
莱贝卡挑了一个正中间的座位，比起注意荧幕上在播放什么，她更关心的是手里的爆米花。
甜食让人心情变好，她边吃边抓了一把，递向后座。
后面的人——姑且这么界定吧——祂拒绝了。
“……你知道吗，已经有三四年没人会这么不给我面子了。”
少女不走心地抱怨道，接着一口气把爆米花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囤货的仓鼠。
没有声音回应她。后排的人似乎一门心思扑在电影上，莱贝卡顺着祂的视线定格于前方，荧幕里的黑头发小女孩百无聊赖地坐在父亲背后的箩筐里，看着他帮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推车。
暑气涟涟。太阳就像颗大鸭蛋挂在天中间。
那时候他们才到中国没多久，布鲁斯眉高眼深的长相总是惹人注目，尤其是在毗邻深山的乡村小镇。受他帮助的老人也没有道谢，只是留下了带着土渍的西瓜，于是青年用手劈成两半，就着土路旁的树荫和她一起分享。
父亲把最红最甜的那块果肉挖给她，吃了一会，又撩起汗湿的衣襟，像是犹豫要不要擦一擦女儿满下巴的汁水。
没等他纠结完，便见小女孩打了个嗝，连着早上吃的流食一起吐在了他身上。
“呃我的天！莱贝卡！你毁了我最喜欢的短打衫！”
时年二十岁不到的韦恩先生欲哭无泪，直到把上衣脱下身才忽然察觉自家女儿很可能中暑了。
才三岁多的孩子怎么可能能与他的身体素质相提并论。
土路两端望不到尽头，青年上衣都没拿，抱着女儿跑了好几公里才找到村子。他急得满头大汗，又听不懂当地的土话，折腾中差点和村长儿子打起来——最后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主动收留了他们一晚，莱贝卡这才避免了早早夭折的命运。
画面暂时定格，座位上的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我看不出任何喜剧效果。”后座这回终于愿意施舍她几句话了，“尤其是在知道这个人类试图把你留在他们家当童养媳的时候。”
伴着祂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电影自动快进，两人可以看见黑夜里对着布鲁斯举起的锄头，还有神色麻木的女人和小孩，争斗中不知是谁的煤油灯点燃了稻草堆，小女孩和她年轻的父亲躲在山林中看火光大盛，浓雾和橙红照亮了半边天。
荧幕前的莱贝卡仍然笑眯眯的：“真壮观，不是吗？他仅仅是释放了一次善意，却引来了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连锁反应。”
后来青年试图向当地的机关反应，但接管此事的不是信不过他一个外国人，就是糊弄了事。他们甚至遇到过更严重的人身威胁，小莱贝卡差点被沉到江里，更别提被揍得一个月下不来床的布鲁斯。
这是一次失败的伸张正义。
同时也是她父亲遭遇的无数次失败中微不足道的一次。
“你在通过这种方式说服我，布鲁斯.韦恩是值得被尊敬的，”半场休息，少女能感受到后排的人靠近了自己，“因为他就像你心目中的完美人类，永远不会对他人的困难视而不见。”
爆米花吃完了，莱贝卡开始喝可乐：“是的。”
“这是一场盲目的追逐，莱贝卡，”祂在叹气，“他并不完美，他根本不会带孩子，而且几次冲动至你们于险境之中……你在听吗？”
“大概，我还是没吃饱，爆米花能续杯吗？”
后面半天没传来声音，但是莱贝卡的爆米花桶满了。
“你从不觉得这种观察对于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恐怖是吗？”
祂赌气似地嘲讽完，下半场电影又开始了。
这场电影播放的记忆只到九岁，往后再也没有群山和湖泊，哥谭的阴雨铺满了整片荧幕。布鲁斯也不再只是她的爸爸，他拥有更多身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要是放映出来那百分之五十都是阿弗的脸部特写。
没有人提醒唯二的观众电影散场，于是他们便连续不断地看，到最后连莱贝卡都感觉有些无聊了，于是她调到九岁以后，重温自己的富家千金必备课。
她都忘了她还有匹马寄存在市郊的马场。
在等待父亲回家的日子里，莱贝卡几乎把大宅里的书读完了，现在她可以很轻易地回想起那些知识，时常堵塞大脑的停滞感一扫而空，哪怕是仅仅翻过一次的爱情小说她都能说出封尾的出版号。
“终于，你愿意动动你的脑子，而不是沉浸在过家家里。”
等得不耐烦的后排人猛地站了起来，弯腰俯视座位上的少女。
莱贝卡仰着脸，和那个浑身骨刺的怪物对视。祂的脸本该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此刻某种雾气正簇拥其上，数不清的光圈和圆环舞动得正欢。
她思忖几秒，叫了他的名字：“Yog-Sothoth.”
“许久不见，莱贝卡，”祂大概是笑了，“十五年了，你才来取这第二份遗蜕。”
“首先，不要套近乎。”
少女的面孔浮现出人性化的冷漠，“其次，我不记得有见过任何银匙之主的分.身……还是叫你一缕附在遗蜕上的灵性？”
“分析对了百分之八十，”星星的意识翻过椅背，和她并排坐在一起，“我要提醒你的是，由于我们身处你的灵性领域深处，我表现出的所有类人化举动都受到你的影响。”
这话说的莱贝卡不太高兴：“你是指我自己在和自己唱反调？”
祂脸上的光圈又转了一轮：“你并不需要我说明白，为什么要一遍遍回看记忆，寻找错漏，你自己心里清楚。”
电影院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明晃晃的送客。
身边没有镜子，她也没法从对方的反馈里读出自己做了什么表情。莱贝卡站起身，然后朝祂泼了一身爆米花。
“滚出去。”
骨刺怪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祂耸了耸肩，往影厅出口走去。
“莱薇…你对己的愤怒没有任何意义……”祂停顿片刻，发出了难以遏制的笑声，“我从没想过我还有这么说的时候，但是亲爱的——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韦恩正在毁了你。”
莱贝卡回了句脏话。
“好吧，再见，”观众自讨没趣地退场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为了适应你疯长的灵性，你的身体迟早会因为拔苗助长而崩毁。你不得不做出选择莱贝卡，我们都在等你——”
“We are always watching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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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后总是人们最忙的时候。
一周前从地下冒出来的教堂废墟至今还躺在温彻斯特的校园里，清理进度缓慢，光是赶走好事者和爱探险的学生就令负责人心灵憔悴，再加上他时不时总能听见有人在深夜的废墟里窃窃私语——这已经是第三次提姆收到助理明里暗里的示意了，韦恩可是良心企业，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月的股价又得考验一众股民的心脏。
告诉对方再找个心理素质过硬的负责人，德雷克先生挂断电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点。
即将到来的晚高峰令他稍感烦躁，不是对于他正在等着的人，而是晚上的宴会。这群攥着钱没处炫耀的“上层阶级”一到耶稣降生的日子便像发情的动物，除了宴会还是宴会，除了派对还是派对，永远不能指望他们消停。
车门打开的声响及时中断了他的思绪。
将自己摔进后座的男人显然和他想着同一件事，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们通过后视镜对上眼，布鲁斯勉强勾起微笑：
“很精神。”
“夸奖司机也不会让他担着被罚款的风险给你抄近道，”提姆委婉地指出自己在路口等了超过三十分钟的事，“但是，谢谢你布鲁斯，你看起来也很棒。”
低调的黑色跑车在流畅的启动声中汇入车流，韦恩先生脸色未变，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解释：
“说服大都会政府交出藏书有点困难，好在卡玛泰姬来了人，蝙蝠侠该退场了。”
提姆瞟了眼后视镜，从男人紧绷的脸色大约猜出他在联系谁，嘴上也不留情：“说到这个……康斯坦丁说你连灵都看不见是真的？”
“…提姆。”
布鲁斯从手机屏幕里抬起眼，一秒。
“抱歉，我是说——我们都很好奇，毕竟那场私人派对去的人还挺多的，”少年立刻正襟危坐，装作正在专心转弯，“谁能想到半年后我就能见到蝙蝠侠念咒语的样子呢。”
这回专心发短信的韦恩先生没有抬头。他知道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在介意什么，只有他一个能深入遗蜕却保持完好之身，并且还带出了遍体鳞伤的莱贝卡。
布鲁斯原以为提姆不会急成那样——连女儿在实验室养伤期间他都会专程抽空去看她。
他一方面觉得有些欣慰，连带之前少年帮忙隐瞒的事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莱贝卡和提姆的关系比他想象得好多了，这让韦恩家主觉得有些新奇，他不是太确定莱贝卡那种蹬鼻子上脸的态度居然会被提姆接受。
另一方面，他又生出隐约的担忧。
念头转瞬即逝，男人皱起眉头，向前面的少年打了个招呼，拨通电话：
“阿弗，你确定莱薇已经出舱了？她一下午没有回我的消息，电话也打不通。”
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是的，布鲁斯老爷。”老管家的声音里充满困惑，“实际上，莱薇小姐表现得非常…有活力。她拒绝了你指名的造型师和礼服，说要自己再挑一件。”
布鲁斯感觉到了不对劲：“你让她接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了不少女性的笑声，但没一个属于莱贝卡，阿弗像是彻底放弃了似地，重重叹气：“她和化妆师聊得正开心……恐怕不太方便接听——”
老管家话说到一半，蓦地被打断了，隔了片刻才补充道，“莱薇小姐说她要尝试新的风格，我想应该会令您眼前一亮。”
做父亲的表示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令他想起了莱贝卡十二岁的时候带回来一车男孩子说要在泳池办“海天盛筵”。
他必须在晚会开始前阻止她。
分心偷听的提姆于是听见布鲁斯用蝙蝠侠式的语气道：“别管罚单了，加速。”
然而他们还是小看了哥谭的晚高峰。
哪怕哥谭市民在长久以来养成的条件反射中学会了给蝙蝠车、小丑车、奇形怪状的交通工具和陆天两栖生物让路，对于普通的豪车却一视同仁——企鹅人都在某次反派集会里说过自己被迫堵车一个多钟的事，更别提德雷克先生选择的区区阿马斯丁顿了。
两位先生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正巧碰上外出有事才姗姗赶来的迪克，对方一见面便劈头盖脸地哀叹：
“小D又逃去乔纳森家了，卡珊死也不会参加这种社交活动——至于斯蒂芬，她回是回来了，但是临时被小芭拉走当苦工，走得那是相当兴高采烈。所以只有我们几个了。”
提姆一边示意大哥的领带歪了，一边提醒他：“还有莱贝卡。”
“噢对，我们的社交小公主，”迪克好像回想到什么，脚步慢了下来，“我真的想回家了。”
走在最后的布鲁斯推了他一把：“不行，别忘了你要关注她有没有偷酒喝。”
“我就知道……”
三人在简短的谈话中已然接近宴会厅中心，觥筹交错，灯红酒绿。奇怪的是一路上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女模特脚崴摔倒”或是“有人不小心把酒泼过来”的家常便饭，人们的注意力被统一的吸引到一个方向。
那里驻扎着众多身材较好、脸蛋不错的年轻男女。
拨开人群，他们便听见女性低哑的笑声率先传来：“是吗，很高兴认识你。你的笑脸可比香槟更甜，过来坐。”
沙发椅的正中央露出一截匀称的手腕，包裹在蓝宝石袖扣和蕾丝花边之中。被她拉住的女人往这里瞥了一眼，弯下腰似乎是告诉她有人找，里面的人影顺势站了起来——提姆即刻感受到了一种被俯视的压力。
她刻意被瞄粗的眉挑得很高，眉钉闪闪发光。这个穿上高跟足足接近六英尺的女性西装大敞，长裤及靴，被她搂在怀里的女孩还把手伸进她没有扣子的丝质衬衣里，手上宝石更衬得她肤色莹白。
一头纯黑短发，梳着背头的年轻女人——若不是胸前的沟壑，提姆和迪克都有刹那以为自己看见了十几年前的布鲁斯本人。
莱贝卡向自己的父亲和其余人等打了个招呼，笑意盈盈。
“惊喜吗，她们都说我比你年轻的时候更帅一点。”
言罢，她把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Episode.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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