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馆》Kuso san

27、【2】

　　“簌……簌簌……”
　　“哒哒……哒……哒……”
　　甩钥匙声和脚步声渐渐远离，四周变得一片寂静，从走廊的深处不时卷来一股凉风，带着细碎的寒意顺着领口就钻进了衣服内部，强制性地在前胸后背激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我蹲在练舞室门口，一遍又一遍地系着鞋带，直到手指开始酸疼才停下动作。
　　“嘁……我要不要这么紧张啊……”
　　抬头扫了眼乐器教室虚掩的木门，我有些迟疑地站起身。
　　借着胃疼的理由在练舞房干坐了一节课，我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好好理了理，但除了能确定当时妮妮的异样不是我神经打结产生的幻觉之外，我几乎没得出什么更有营养的结论，这实在会给人很大的挫败感。
　　为了探清楚对方的底细，我只好下课后扯了个理由让妮妮先回教室，然后拜托上乐器课的同学别关门，跟着就等所有人走光才开始行动——以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胆子进乐器教室。
　　要说起来，我除了在班主任的课上大声吹口哨、穿比基尼登台表演和裸奔之外，应该没什么事会特别不敢去做的，更何况只是要面对一只女幽灵？
　　可站在随着风的流动而不断开合的木门前时，我心里却涌起了莫名其妙的紧张。
　　照常理来说，能让人产生这种紧张感的原因有三：一是对方散发着非常强大的压迫感；二是你在明敌在暗，无法知己知彼然后百战百胜；三就是害怕见到什么会让自己心脏麻痹的东西。然而本人所面对的幽灵小姐既没有发出任何震慑人心的气场，我也没担心过自己会因为看见什么劲爆场面而神经错乱，更不认为与幽灵对战的时候双方应该光明正大，所以显然这三种都不是让我感到紧张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胃疼？”
　　有时候……还是需要点理由来安慰自己的。
　　骑虎难下，条件都准备好了没理由不上……我只好努力忽视后背的凉意，搔着头推开了木门。
　　一阵清风袭来，裹着点点阳光的乐器教室就呈现在了眼前：
　　大门右手边并不宽阔的空间里摆满了双人长凳，左手边则放着半人高的讲台和一个硕大的铁架，各自堆放着一层薄薄的粉笔灰和供学生们使用的笛管，不过实在不知道没安装黑板的乐器教室哪儿来的用粉笔的时候。大门的正对面墙上被关上的窗户外是禁止学生使用的游泳场，无色玻璃透明得甚至能让人一眼看见开始泛绿的池水。余下的空间里，则有带着水湿气的风合着淡淡的阳光在萦绕穿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人走茶凉之余竟还带上了些许与世无争的韵味。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没看见什么能引起注意的东西，就走到窗边伸手拨弄落了一层灰的插销，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举动的原意是什么：窗户全都关死了，甚至可能就没开过，那……风是从哪儿来的？
　　“砰！”
　　刚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身后就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而我连愣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后脖颈就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冰凉。
　　“！”
　　靠，偷袭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我条件反射地抽手向着身后劈了过去，立刻接触到一个柔软冰凉的物体，随即手掌外侧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像是一掌劈在了针筒上似的，痛得我一声闷哼，迅速地转过了身子……
　　“啊啊啊啊啊！！！”
　　在发出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尖叫之后，我向后一倾靠在墙上，双腿一软整个人就滑坐在了地上，立刻一股渗人的冰凉感顺着撑着地面的手掌袭上大脑，直截了当地刺激着我的脑神经。
　　“呼……呼呼……”
　　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我重重咽下一口唾沫，半蜷缩状地贴紧墙壁，额头早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他娘的……我……看到什么了……”
　　我浑身发抖地坐在地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几米外紧闭的木门，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我竟然完全想不起刚才自己看到了什么！
　　像是选择性失忆一样，我脑海里的记忆除了自己“转身”、“尖叫”然后“瘫倒”之外，再没有其它。四下活动着眼球，我努力将整个教室囊括在眼里，想要想起自己前一刻到底看到了什么，然而却是徒劳，那些长凳铁架依旧安静地堆放在原位，阳光也依旧顺着玻璃挤进来——一切都是原样。
　　我无所适从地撑着墙壁站起身，皱紧了眉头。现在唯一能确信的是，我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曾经看见过一样极端恐怖的东西，而且这样东西，能让我破天荒地失控尖叫，甚至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在第一时间内选择了封闭这段记忆。
　　我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再次不放心地扫了眼整个教室。
　　“看来我那种紧张属于提前预知……”
　　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开，我深吸了一口气，发现之前引起自己注意的“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教室现在就像是一个密闭的蒸笼——一改综合楼的阴冷，竟是出奇的闷热，仿佛那些从窗户外透进的阳光被什么手段引燃了似的，将地面、墙壁、结蛛网的角落以及天花板烘烤得格外烫人。
　　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我吐气闭上了双眼，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然后感受着四周哪怕灰尘跌落的声响。
　　“Walking in the air……We’re floating in the moonlight sky……The people far below are sleeping as we fly……”
　　嘲讽式的挑衅，那已经格外熟悉的嗓音吟诵着更加熟悉的曲子在耳畔响起，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强制自己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沉醉在这天籁一般的旋律之中，然后关闭了无用的感官细胞，只用双耳去捕捉这声音的真正源头。
　　“I’m bolding very tight……I’m riding in the midnight blue……I’m finding I can fly so high with you……you……you……you……”
　　突然，歌声就像卡带了似的，开始不停地重读着同一个单词，在寂静的环境里，那单调的旋律听起来带着异样的诡异感。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膜和大脑就同时爆炸般的痛了起来，我急忙伸手按着太阳穴，痛苦地躬起了身子，两种疼痛并驾齐驱，仿佛蛇一样向着颅脑内部游了过去，一路上扯断了神经似的让人剧痛难忍，我只好倒退半步靠着墙，用力敲着太阳穴侧上方，然而还没敲两下，手腕就突然被谁用力拽住了定格在了半空。
　　“谁……”
　　我条件反射地睁眼，随即就愣在原地……眼前，竟仍是一片黑暗！
　　而同时，扣住我手腕力道突然加大，将我整个人硬生生向前扯了一步，等我发力抽回手后退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本该作为依靠的墙壁不见了，后背立刻落入一片空虚里，我不死心地再向后倒退两步——依旧是一片虚无。
　　“糟了……”
　　处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耳旁回响着诡异的旋律，周身无依无靠，就算没有耳膜的刺痛加头痛的双重压力，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坚持太久，更何况我心里的紧张感到现在还没消除，甚至有膨胀开来的趋势……
　　我抱着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再次闭上了双眼，然而眼皮还没完全合上，眼前就闪过了一阵寒光，我一愣，第一时间侧开了身子，一声利器破空的声响在耳畔划过，迅速的没入了另一侧的黑暗里。
　　我直接给吓出一身冷汗，本想追踪对方的痕迹，怎奈头疼越发剧烈了起来，大脑像是一锅粥一样混乱不堪，我只好单手撑地蹲下身子，护住周身的空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汗水顺着下颚流进了领口，浑身湿答答的难受，头还越来越疼，神志渐渐模糊，我甩着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力气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体内流走，就在我险些跪倒在地的同时，身后竟传来了一声破空吟响，我立刻反身抬腿扫了过去，却只打散了一团空气，随即动脉处就传来了一阵冰凉，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迅速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咽下一口唾沫，来不及收回腿僵住了身子。四周一片寂静，幽灵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除了无尽的阴湿气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却像被活人握住似的，随着呼吸的频率而上下颤动……怎么可能？
　　我皱紧眉头一动不动，对方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而我这种姿势实在撑不了多久，没两分钟人就软倒了下去，随即跌在一个冰凉僵硬的物体上。
　　……正常人都该猜到我碰上了什么，这玩意儿有够晦气的……
　　“嘿……嘿嘿……”
　　突兀的两声干笑，在我瘫倒的同时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