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竹岚月

47、大猫布遥

　　在燕兴下车时，吴祁环视着这座陌生又略带熟悉的城市，按部就班地照着地图坐地铁。
　　他这是第二次来燕兴。
　　这几年其实他也去过不少的地方旅游，但若是论起印象深刻，似乎还要数燕兴这个绝对意义上的中心城市。

　　他第一次来是来参加复试，当时还是个学生的他对这个地方的的第一感觉就是傲慢，并非是说这里的人多么傲慢——毕竟只是匆匆过客，人人忙碌，哪里有什么深刻的接触，自然也谈不上评价这里的人，而且他接触到的也大多都是讨生活的人，和别处的也没什么不同。

　　他感受到的傲慢是这国家的中心对于所有异乡的平民无差别地投射出来的高高在上，藏在城市的每一砖每一瓦里。
　　那时吴祁伫立在街上，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渺小与法子心底的空旷与自卑。
　　他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有这样的一种感受，只能归结于自己文艺小青年病发作，用自己的没底气将这座城市自顾自地安在了一个傲慢的位置上。

　　直到他这两年出去旅游，走过名山大川，看瀑布飞流直下，在那里甚至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只能感受到那瀑布向他当头砸下的错觉带给他胸腔的嗡鸣与剧烈的心跳。
　　人的见识若是少，心中便时刻为忧怖与畏惧所占；而人若是见过无数瑰丽壮观之景，再见到人造钢铁森林，至少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局促。

　　再一次来到燕兴，吴祁熟练地像是去各地旅游那样找路线、找旅店，一路上看到高楼林立倒也没了第一次来的那些文艺青年标配的伤春悲秋。
　　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平庸却又不畏惧于此，以一种平常的心态看所有的人与事，也就没了那么多心中的胡思乱想。
　　到了旅店，他拿出来一盒自热火锅一边拆开，一边给卓步遥发了个视频。

　　昨天他给父母打完电话平复过心情后正打算出门，正巧碰到刚回来的卓步遥，非得陪着自己逛超市，黏黏糊糊的，像只大猫，可比那只真猫祖宗有良心多了。
　　从前卓步遥可是差点就和程序过一辈子了，从来就没这么黏人过，可见男人这种生物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看看，分开三年，调/教成果多么显著，不光直愣愣地戳人心的毛病好多了，还自动学会黏人了，这是多么里程碑似的进展。

　　不过实在是有点太粘人了，昨天晚上洗完澡，卓步遥在他家赖下后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就越过了三八线，带着有些侵略性的气息就覆在了他的唇上面。
　　这些天卓步遥在床上一直谨遵着前男友的安全距离，除了醒来的时候两个人会发现自己习惯性地自动滚过去与对方抱在了一起之外，没有任何越界。

　　当然，两人也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现在这个顺其自然的进程。
　　也不知卓步遥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感觉卓步遥有些躁动，像只大狼狗似的，吴祁一边回应着他一边寻思着可能是自己要离开几天，卓步遥离不开自己所以就导致了这种烦躁。
　　都是老夫老夫的了，吴祁对于卓步遥身体上起的变化心知肚明，甚至已经琢磨着要是刹不住车是不是就顺水推舟直接把车开到秋名山算了。

　　就在吴祁想放任自己抛去最后一丝理智时，卓步遥忽然放开了他，颇有些狼狈地直接奔着浴室去了，徒留吴祁自己目瞪口呆地带着被撩起来的自然反应，半响才反应过来某人直接带着方向盘跑了，硬生生给气笑了。
　　没油你起什么步啊！
　　“卓步遥，你是不是不行！”

　　不行的卓步遥回到床上时还带着些凉意，一看就知道是洗了个冷水澡，吴祁用手机搜了本《金刚经》驱逐心中的浊念，翻了个白眼就翻了个身背对着卓步遥，可谁料没一会儿卓步遥就又越了界。
　　这回倒是没带着那种能将气氛烘托到高潮的侵略意味，又像个大猫一样把自己缠在了吴祁的身上，生怕他跑了一样。

　　吴祁叹了口气，实在拿这只大猫没办法，到底妥协了。
　　这人晚上缠他缠得那么厉害，今天他来燕兴还不知道怎么闷闷不乐呢。一个有家室的成熟男人要满足自己伴侣的安全感，纵容他的缠人，趁着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一解卓步遥对他的相思之情。

　　浑然不觉自己飘了的吴祁完成了安抚伴侣的优秀男人行为——虽然伴侣应当并不大需要，十分满意地去翻查有之前和这家公司合作过的画手老师评价，见好评不少，也放了些心。

　　第二日，吴祁按着约定的时间与地点和对方的版权编辑接洽，对方是个戴着眼镜、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西装，气质很干练。
　　吴祁在站起来握手的段段时间飞速地观察了她一下，又礼貌地将目光收回。
　　他们没说浪费时间寒暄什么，只是短短一个小时就聊得差不多了，甚至她直接拿出了打印好的合同。

　　倘若吴祁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对方承诺的条件还算丰厚，可能就已经乐颠乐颠地答应了。
　　吴祁却笑了笑：“谢谢，我想回去再考虑一下。”
　　女人的眼角与嘴角细微地动了下，点了头：“好的，不过希望你尽快考虑，我们希望能以最高的效率达成合作。而且，我们公司正在接触的新人项目有好几个，如果犹豫的话可能会造成机会错失。”

　　吴祁笑意不变，仍然一副没什么脾气的温和样子：“好的谢谢，我会好好考虑。”
　　考虑到多在燕兴住一天都是对自己钱包与胃的重大伤害，吴祁这边刚出了谈事情的咖啡馆，就急忙订了当天凌晨回程的车票。
　　幸好这时候不是放假高峰期，就算买得晚也还是有座号的，吴祁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不过两天就能回家，眼珠一转就瞒着卓步遥他明天早上七点就能到家的事情。

　　这人对自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着自己一定会是无比惊喜。吴祁十分自信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