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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翻不了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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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步遥从小就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类学生,严谨沉稳刻苦认真,相比之下吴祁这一挂的虽然在初高中也是老师的香饽饽,但显然让人不省心了许多,要不是成绩在这儿摆着准是老师眼里的孙猴子。
这类人哪怕是天塌下来看起来脊梁骨都不会弯,还能有条不紊地撑起大局,当然,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卓步遥差点把吴祁家里的碗蹭出一个窟窿,仗着厨房没人脖子几乎伸出了二里地,成了个摇头翁——他往那屋子里看了百十来次,也不知道是怕吴祁被他妈一锅炖了还是等会儿她出来把自己炖了。
没见识过母爱的孩子是不大能想象出来寻常的亲情的——电视剧里那些在他们看来和虚构没什么两样,毕竟这些年都是一个合家欢的结局套路,强行把不匹配规格不通的零件往一起焊,普通人看都觉得虚伪,当然更别提这些从未感受过温情为何物的。
上一次卓步遥正赶上吴祁和林莹女士的冲突,吴祁之后的应激反应几乎成了他的阴影,是以本能地筑起了一道篱笆,虽然也感觉到平常他们间的温情,到底像是个在外面被棍棒刀子吓坏的流浪猫,总想把吴祁揣在怀里藏着。
因为总感觉下一刻这和蔼的林莹女士就会化身成歇斯底里的怪兽。在卓步遥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遇到“母亲”这类角色,到底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带入盛泠的模样。
他的理智和情感原地来了个两极分化,理智上告诉自己吴祁和他母亲感情这么深,他母亲一定是爱他的,然而情感上却难以自抑地坐立不安。
他设想了无数种反应,要么她又骂了一顿吴祁,吴祁又陷入焦虑;要么她把自己赶了出去,吴祁选择了家人;要么她像是盛泠那样,条分缕析地说着自己的家庭对吴祁的伤害,这个他这辈子都无能为力,因为过去是不可更改的。
卓步遥在这种家庭问题面前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乐观。
终于在卓步遥单方面给自己写了第二十五个be线同人小说大纲时,那稳如泰山的门终于吱呀一声,仿佛带出了个猛虎一样,卓步遥身上汗毛瞬间起立,在沙发上僵成了一根形态优雅肩背挺立的棍子。
尽管看着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林莹女士这会儿心情复杂,刚才被迫知道自己儿子的小“渣”,又和这过往多年的偏见,酝酿成了一锅东北大乱炖,干脆暂时眼不见心不烦,去厨房避开这两糟心玩意儿理思绪去了。
卓步遥挺直的脊梁骨瞬间松了一点,眼巴巴地看着吴祁,吴祁顿时有一种这人是一只被主人忘在了道边可怜巴巴地等着主人带回去的大狗狗的感觉。
干咳了一声,吴祁把这画面扫出去,到底没忍住勾了下卓步遥的下巴。
卓步遥:“……”
这爪子欠死他得了。
想刀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吴祁为免回燕兴后的血光之灾,没再继续卖关子,凑在卓步遥的耳边说道:“我都搞定了,一会儿我妈要是问你什么你就随便答,翻不了车。”
卓步遥:“……”
他算是理解了网上那些“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意思了,这混蛋玩意儿,把他耳朵边儿用热气烘了一遍,还毛用没有,好想把他扔出去。
难不成他随便答说他就想把吴祁这混蛋捞回家炖一锅吃了也翻不了车吗?
然而还没等他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气愤,冷静完了的林莹女士就出来了:“那个……卓步遥,小卓是吧?”
“哎呦,都这么大岁数,妈你还管他叫小卓,怎么没见你管我叫小祁?”
林莹发觉自家儿子去了趟燕兴开朗了许多,可惜开朗的不是地方,径直往没皮没脸的滚刀肉方向去了,看着就来气,遂直接瞪了他一眼:“那要不管你叫宝贝儿?”
这称呼乃是十岁之前吴祁的专属称呼,十岁之后吴祁和林莹女士一直觉得此名肉麻,遂弃之不用。
年近三十的吴祁想了想:“行啊,你叫我就听着呗。”
林莹女士岁数大了,实在接受不了这混账儿子的脸皮,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领着卓步遥进屋了。
她的屋子里东西虽多但不乱,一个桌子上密密麻麻的药盒子却让卓步遥目光暗淡了下。
这就是他的生身父母造的孽。
他十分有分寸,眼睛一点也不乱瞟,林莹拉了把椅子给他,自己坐在了另一把上,态度竟然称得上温和:“坐吧,不用低着头,我都是老太太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卓步遥可不敢全然放松,吴祁那个坑男友的,屁话一堆,正事一件没说。他现在就像是睡了一学期就指着考试前突击一周结果突然被告知考试提前一周明天就考的选手,马上就要进屠宰场了。
林莹女士有着上个世纪那个年代的普遍身高,哪怕是坐着都比卓步遥矮上半头,可卓步遥就是抬不起头来。
“我听吴祁说,你们的感情有十年了?”
“是,从大二开始的。”
林莹的目光微微有些犀利:“据我所知,吴祁他在大学包括现在的发展都不如你,你当初是精英尖子,现在事业有成,以后你们也可能会越差越大,又没有任何证明,你能保证你将来不会觉得乏味,不会变心吗?”
包括在外面的吴祁其实应当都没想到过她会问这句话。吴祁的印象中,他妈始终都对他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譬如说轻轻松松考个哈佛什么的。
可她竟然知道,知道自己的儿子真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在面对吴祁的终身大事时,她终于从自己数十年的一场不肯清醒的大梦中醒了过来,她不再把自己的遗恨与时运不济求而不得一厢情愿地安在吴祁身上。
卓步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怕人觉得乏味的应该是我。”
“吴祁应该跟您说过我一点事情吧,他们从小把我当个光宗耀祖的摆件来养,我除了学习工作几乎没有别的优点,我也不知道吴祁那么热烈的人究竟看上了我这个像机器一样的人什么,只好拼命向上走。”
“至于证明这个事,他们一直那么精明,又是利益共同体,把日子过成了合同,我却从来没看见他们有说过感情,这个证明似乎也没什么用。”
林莹本来的确想问他的父母,又在琢磨着怎么问,没想到他自己就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顺势问道:“你的父母,以后……”
“之前我已经和他们说明白了,他们犯了法,以后参不了政,自然也再难威胁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