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Dust：血与灰》千世千景

71、LXX. 死斗

　　随着两道屏障的破坏，伊利亚德与加卡尔出现在漆黑如铁的夜色里，尔后沉默无言的，与舞台上的独手吸血鬼对视。维多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恨，压抑着那些火焰似的感情。
　　他没有动手，也没有多说一句无谓的话，只是把目光移向了那位南欧青年，并体会到某种深切的懊悔与疑惑。如果他知道这位来自巴尔干的猎人将继承吸血鬼的能力，将阻碍他复活弗拉德的计划，他一定会在百年前毫不犹豫的杀死，并亲手葬送其中曲折缠绕的宿命。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早在对视的刹那，维多就已察觉加卡尔的身份，察觉他身上独属于暗夜的力量。可是那位南欧青年的目光，却似乎比他从前见到的更加明亮，更加柔软，更加饱含着全然无瑕的希望。他想不明白，吸血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为什么会有这样真挚虔诚的灵魂。
　　但无论如何，他的计划都要继续，而伊利亚德与加卡尔，也都要走上通往地狱的道路。维多想到这里，忽然从无尽黑夜中拔出一柄鲜血凝结的纤细长剑，站到了复活法阵的面前。他已没有退路，即便他的下属，他的随从，他的奴隶，都已向他背叛，向他无可挽回的离去。他也必须战斗，必须贯彻这百年来的唯一信仰。
　　伊利亚德看着维多手里的长剑，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顿了顿，缓缓的垂下眼去，对加卡尔沉声说道：
　　“复仇吧，我永不屈服的猎人。”
　　在这话语响起的同时，加卡尔化作一团闪电般的黑雾，刺向木制舞台上伫立的维多。独手吸血鬼于是挥动长剑，殷红的剑光在月下闪烁，破开夜色，破开冷冽无声的空气。而在那殷红剑光的尽头，金属敲击的声音乍然作响。火花伴随着剑光，徐徐飞落在黑夜里，照亮一把蔷薇装饰的，匕首模样的灰色短剑。
　　维多当然记得这把短剑，这是百年前斩下他手腕的，名为“铁蔷薇”的短剑。他见到铁蔷薇的刹那，便回忆起从前遭遇的失败，被人类击伤的屈辱。他的双眼于是变得一片血红，并咆哮着露出了野兽般的獠牙。他的动作快得像风，在偌大的舞台上游走，向加卡尔的盲区发动攻击。
　　加卡尔因此迅速的环顾起来，注视着眼前尽管相似却实然不同的黑夜。他忽然变幻了周身黑雾的形状，生出一道又一道分支。而每道分支都仿佛一条手臂，拿着匕首似的短剑，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舞台上已没有了人的身影，只有昏暗的剑光与血红的剑光交错，闪成一张致密的罗网，一片错落的星子。
　　维多看着看着，从心底里意识到，这位本就善战的巴尔干猎人，在获得吸血鬼的力量以后，成为了与他不分胜负的强敌。而维多与此同时也异常敏锐的发现，加卡尔从始至终都没有拔出后腰佩戴的，更具杀伤力的另一把短剑。一个念头于是升腾在他心里，猜想加卡尔在变为吸血鬼后，不能继续接触名为“银荆棘”的祝福剑。
　　这个念头使维多产生了一种阴冷的想法，并催促他向加卡尔空着的左手袭击。他一面挥动血剑，一面从中感到些许莫名的嘲讽，加卡尔斩断了他的右手，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用一把短剑与他战斗。维多想到这里，忽然看见那位南欧青年左肩覆盖的黑雾有所消退，于是立刻调转剑尖，向他肩上的关节刺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加卡尔的左肩猛然下沉，反手拔出了后腰的银色短剑。银荆棘的光芒于是照亮黑夜，并向维多的心脏刺去。维多怔愣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局面却不容他细想，只能令他立刻向侧面闪去。可维多背后是一片鲜红的复活法阵，与一方收纳灰烬的檀香木盒。
　　维多察觉了这点，于是瞪着眼睛咆哮起来。他抛开血剑，用仅剩的左手奋力抓住了银荆棘的剑刃，阻止这短剑对他主人的伤害。银荆棘里寄宿的祝福灼伤了他的手掌，使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南欧青年，并在青年手掌上发现了相同的印记。
　　“你为什么这样坚决？”
　　他希望开口提问，但南欧青年却没给他一丝机会，并将他逼迫至鲜血流淌的法阵边缘。维多与加卡尔对视，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久违的，与人拼死搏杀的意念。他忽然伸手向满是尘埃的幕布，并从中取出一把黑雾缠绕的，泛着血光的铁枪。
　　在他接触血枪的刹那，铺天盖地的悲愤与嚎哭便占据了他的心脏，使他看不见舞台上的一切，甚至找不到一点自己的存在。然而他手里的血枪，却仿佛拥有自我意识那样，向加卡尔雷霆般的刺去。
　　加卡尔试图躲闪，但那枪尖里蕴含的力量，枪尖里盘旋的意志，却使他手足无措的定在原地，并仿佛被无数的血枪笼罩，无数的对手杀死。他也听到了枪里铺天盖地的悲愤与嚎哭，于是忍不住空洞双眼，流下两行温暖蜿蜒的血泪。
　　而就在血枪距离加卡尔不到半米的时候，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忽然拨开黑雾。伊利亚德，那位罗斯巴赫的伯爵，手持名为圣枪的法杖，抵挡住了血枪的攻击。对于吸血鬼和人类来说，这是两把地位相似的武器，弗拉德的血枪与朗基努斯的圣枪，在破旧的歌剧院里碰撞出鲸波万仞似的光辉。
　　被血枪控制的维多，在伊利亚德的威慑下不断后退，并蓄意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但伊利亚德只是含着圣人般的目光，冷酷而又平静的与他对视。
　　“杀死，杀死，杀死。”
　　那位伯爵终于给出了无法更改的结论，立下了不可饶恕的审判。他调转手里法杖的方向，尔后用力敲击着地面。一阵金色的火焰便随着法杖与地面的接触腾起，蔓延至维多的全身，并逐渐泛起苍蓝色的光芒。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